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
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抑扬顿挫,像催眠曲。江逾明趴在桌上,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胃里隐隐传来的钝痛和持续不断的恶心感,让他连装睡都装得极其痛苦。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沾湿了几缕贴在皮肤上的黑发。他无意识地用手臂压着胃部,眉头紧锁。
坐在旁边的宋望舒,纯黑的眼睛看似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牢牢锁在江逾明身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看着他因为不适而微微蜷缩的身体,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宋望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
昨晚梦境里,江逾明蜷缩在地板上咳血的画面,毫无预兆地闪过脑海,带着冰冷的刺痛感。
不行。
宋望舒放下笔,动作平稳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历史老师停下讲解,略带不满地看向他。
“老师,”宋望舒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江逾明同学身体不适,需要去医务室。我送他去。”他用的是陈述句,不是请求。
历史老师看着江逾明那副确实不太对劲的样子(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又看看宋望舒那张不容置疑的冷脸,最终只是皱着眉挥了挥手:“快去快回。”
宋望舒点点头,走到江逾明桌旁,声音低沉,清晰地落在他耳边:“起来。”
江逾明迷迷糊糊地擡起头,紫瞳因为困倦和不适而一片迷茫,胃部的绞痛让他烦躁又虚弱:“……干嘛?”
“去医院。”宋望舒言简意赅,同时已经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抓住江逾明的手臂,将他从椅子上半扶半拽地拉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操……老子不去……睡会儿就好……”江逾明想甩开他的手,但浑身无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让他瞬间白了脸,反抗的力道软绵绵的。
“由不得你。”宋望舒的声音冷了几分,手上力道加重,几乎是半抱着将人带离了座位。他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拿过江逾明桌上那个深蓝色的保温杯(里面已经换成了温水)。
在全班同学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注视下,宋望舒以一种近乎押送的姿态,半扶半抱着脚步虚浮、脸色难看的江逾明,走出了教室。
“卧槽……明哥真不行了?”顾芳松在后面小声嘀咕,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嫂子这架势……跟绑票似的……”
***
市立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门诊大厅人头攒动,嘈杂的声音混合着各种气味,让人头晕。
江逾明被宋望舒半强制性地按在消化内科候诊区的塑料椅子上。他弓着腰,手臂死死抵着胃部,脸色白得像纸,额头和鼻尖都是冷汗,紫瞳里是生理性的痛苦和巨大的不耐烦。
“说了……不用来……死不了……”他咬着牙,声音虚弱又暴躁。
宋望舒没理会他的抱怨。他站在江逾明面前,纯黑的眼睛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将他痛苦蜷缩的姿态尽收眼底。他拧开保温杯,递到江逾明嘴边:“喝水。”
江逾明别开脸,抗拒。
宋望舒也不强迫,只是拿着杯子,稳稳地停在他唇边,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声的压力。僵持了几秒,江逾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极其烦躁地就着他的手,灌了几口温水下去。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一点不适,但胃里的绞痛依旧顽固。
“江逾明!”电子叫号屏终于叫到了他们的号码。
宋望舒几乎是立刻伸出手,再次半扶半抱地将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直接带进了诊室。
诊室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医生,面容慈祥,眼神却很锐利。
“哪里不舒服?”老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脸色惨白、直冒冷汗的江逾明和旁边面容冷峻、气场强大的宋望舒之间扫了一眼。
“胃疼……恶心……两天了……”江逾明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声音沙哑。他下意识地想隐瞒更多。
“多久了?经常这样吗?饮食规律吗?”老医生一边问,一边示意江逾明躺到旁边的检查床上。
“偶尔……”江逾明含糊其辞,刚想起身,就被宋望舒稳稳地扶住了胳膊,几乎是架着送到了检查床边。
老医生开始按压江逾明的腹部。当手指按到胃部区域时,江逾明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这里疼得很厉害?”老医生皱眉,手下力道放轻了些。
“嗯……”江逾明咬着牙点头。
“小伙子,你这胃……摸着就不太好。”老医生收回手,表情严肃,“光靠问不行,得做检查。先去抽个血,查个血常规和胃功能,再预约个胃镜看看里面情况。”他一边说,一边在病历本上飞快地写着。
听到“抽血”和“胃镜”,江逾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紫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宋望舒。
宋望舒纯黑的眼睛正看着他,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按在江逾明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力道,声音低沉平稳:“听医生的。”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瞬间压下了江逾明心底那点无谓的挣扎。江逾明烦躁地别开脸,算是默认了。
接下来的流程,江逾明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宋望舒安排得明明白白。
缴费窗口前,宋望舒拿出自己的钱包(江逾明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的),动作利落地刷卡。江逾明想说什么,被宋望舒一个平静的眼神扫过来,话又憋了回去。
抽血窗口前,江逾明看着护士拿出针管,脸色更白了,手臂下意识地往回缩。宋望舒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极其自然地覆在他没抽血的那边肩膀上,带着沉稳的力道,将他微微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形成一个无声的支撑。另一只手则伸过去,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江逾明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冰凉的手指。
“别动。”低沉的声音紧贴着他耳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江逾明身体猛地一颤,紫瞳紧闭,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但肩膀上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以及指尖被包裹的触感,奇异地缓解了那尖锐的刺痛和心底的恐慌。他死死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哼出声。
抽完血,宋望舒极其自然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棉签,稳稳地按在江逾明的针眼上,动作精准,力道适中。然后他扶着人走到旁边的休息椅坐下,自己则拿着取报告的单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化验窗口等待。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江逾明靠在冰冷的塑料椅背上,胃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加上失血(心理作用居多)的眩晕感,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脸色白得吓人。宋望舒就坐在他旁边,纯黑的眼睛如同鹰隼,时刻留意着他的状态。保温杯里的温水被适时地递到唇边,强迫他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半个多小时后,血常规报告先出来了。
宋望舒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纯黑的眼睛飞快地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后面跟着的参考值范围。他的目光在几项标着向下箭头的数值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他拿着报告,扶着依旧蔫蔫的江逾明,回到了消化内科诊室。
老医生接过报告,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点着其中几项数据,语气凝重:
“小伙子,你这问题不小啊!”
他指着报告单:“血色素低成这样,严重的贫血!”他擡眼看向江逾明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看你这脸色就知道了,平时是不是经常头晕、乏力、手脚冰凉?”
江逾明抿着嘴,没吭声,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