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错
认错
狭小的卫生间里水汽氤氲,带着廉价沐浴露浓烈的香精味,闷得人喘不过气。江逾明胡乱套了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松垮了的旧t恤,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几缕碎发黏在光洁的额角。他看都没看外面那个瘟神,像阵风似的刮出来,带着一身未散的水汽和浓得化不开的低气压,直挺挺地把自己摔进那张铺着凌乱被褥的单人床上。
“砰!”身体砸进劣质弹簧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脸直接埋进枕头里,后脑勺对着整个世界,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别惹老子”的暴躁气息。
操!
戒指没了!
被摘了!
像摘个瓶盖一样!
还他妈被看光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巨大的憋屈和一种被彻底扒光、连底裤都不剩的羞耻感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烧得他太阳xue突突直跳。他烦躁地在枕头里蹭了蹭脸,试图把宋望舒那张死人脸和那双洞穿一切的黑眼睛蹭掉,结果只蹭了一鼻子的洗衣粉味儿和……更烦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门被拉开,一股更浓郁的冷冽气息混杂着水汽涌了出来。
江逾明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埋在枕头里的脸皱成一团。来了来了!这瘟神又要开始他那套程序化的“维护”了!是不是还要检查他洗干净没?头发擦干没?操!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拉屎放屁?!
脚步声停在床边。
江逾明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散发着怨气的后脑勺上,像探照灯一样扫描着。他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用沉默和僵硬的背影表达着最强烈的抗议和“滚远点”的意愿。
几秒钟死寂。
就在江逾明以为对方会像往常一样,用那种冻死人的命令式语气说“头发擦干”或者“别趴着睡”时——
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
一股带着刚沐浴完的温热湿气和独属于宋望舒的干净冷冽气息,瞬间强势地侵入了江逾明这方小小的、充满怨念的领地!
江逾明身体猛地一僵!埋在枕头里的紫瞳倏然睁大!操!他上来了?!他上来干嘛?!
没等他炸毛,一只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横了过来!
那只手臂先是轻轻搭在了他紧绷的腰侧,似乎在确认位置。然后,极其自然地、平稳地收紧。
宋望舒将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标准的、带着保护(或者说占有)意味的姿势,圈进了怀里!
后背结结实实地贴上了宋望舒温热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薄的t恤,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他因为愤怒而紊乱的神经!宋望舒的下巴,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微凉的发梢触感,轻轻地抵在了他的颈窝后方!温热的呼吸,如同羽毛般,轻轻地、规律地扫过他后颈敏感的皮肤!
轰——!
江逾明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万朵烟花!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烧得他耳根滚烫!他想挣扎,想怒吼,想一脚把这得寸进尺的装逼犯踹下床!可身体却被那圈手臂牢牢锁住,动弹不得!巨大的羞愤感和一种被强行“安抚”的憋屈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怒火,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
“滚……滚开!”他闷在枕头里吼,声音因为被捂着而含混不清,却充满了抗拒。
身后的宋望舒似乎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和抗拒。那只环在他腰腹间的手臂,极其轻微地、安抚性地收紧了一点点。没有言语,但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类似于“别动,就这样”的指令意味。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带着点奇异生涩感的声音,在他颈后极近的地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别气。”
“我的错。”
???
江逾明所有的挣扎和怒吼,在这极其简单、极其突兀、又极其不符合宋望舒人设的六个字面前,如同撞上冰山的浪花,瞬间碎成了齑粉!
他整个人都懵了!
像是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了天灵盖!
宋望舒?
说“别气”?
还……“我的错”?!
这他妈是幻听了吧?!这装逼犯的词典里不是只有“不准”、“过来”、“闭嘴”吗?!认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刚才洗澡脑子进水了?!
巨大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愤怒的堤坝!江逾明猛地从枕头里擡起头,扭过脖子,紫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瞪得溜圆,死死地看向身后那张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脸!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都劈叉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音,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宋望舒被他看得微微一顿。纯黑的眼睛平静地回视着江逾明那双写满“你他妈是不是被夺舍了”的紫瞳,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冰山表情,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认错不是他说的。
他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检索更合适的程序指令)。然后,极其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将那六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也更……生硬?
“别气。”
“我的错。”
说完,他似乎觉得力度还不够。那只环在江逾明腰上的手臂,极其笨拙地、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僵硬感,在他腰侧……极其轻微地、拍了两下?
啪。啪。
力道不轻不重,节奏规整,像是在完成某种“安抚”子程序的预设动作。与其说是拍,不如说是在……盖章确认?
江逾明:“……”
他看着宋望舒那张一本正经、写着“我在执行道歉程序”的脸,感受着腰侧那两下毫无感情、机械感十足的“拍拍”,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