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更
苏山对苏贵妃在宫中的境遇一筹莫展,沈清端虽有法子解了苏贵妃眼前的困境,可如今的冷宫外有重兵把手,他在宫内的人脉也无法替其递信进去。
“孙皇后如此势大,连太子都养在了她的名下,为何偏偏与咱们娘娘过不去?”陈氏已是又怒又急,只恨不得亲自进宫去瞧一眼苏贵妃。
沈清端朝着陈氏行了个礼,言辞恳切地说道:“怀璧其罪。皇后若只想做母仪天下的中宫,自然不会与娘娘置气。可若她想做陛下唯一的妻,娘娘便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外书房内只余四人,苏山与陈氏知晓苏贵妃进宫的缘由,可苏荷愫却听得云里雾里,扬着懵懂的杏眸望向沈清端。
沈清端瞥了一眼苏山,在他的默许下将昔日苏贵妃未进宫前被那恶.霸监军瞧上的事说与了她听,并道:“那监军与别州知府为同宗,作.奸.犯科,肆无忌惮。我那时也拿他也无甚法子。”
苏荷愫却不知晓姑姑入宫还有这一层缘由,可见她那时整日只顾着在田野间嬉戏玩耍,连这样的事也未曾觉察。
“后来,清端便给我们出了个主意。他让你姑姑穿了一身碧色罗衫裙在溪畔摆摊卖菌子,一眼便被微服私访的陛下给瞧中了。”苏山叹道。
若不是那监军欺人太甚,他如何舍得让唯一的胞妹入那不见天日的深宫里?
陈氏望着沈清端愁色沉沉的面容,也附和道:“我那时一直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对娘娘一见倾心,其间清端必是出了不少力。福兮祸兮,咱们一家人都靠在娘娘的权势过上了好日子,谁成想娘娘在宫里竟是这般举步维艰。”
沈清端心里也不好受,他幼时被苏家所救,也曾与那位苏贵妃住在同一屋檐下,知晓那是个性情娴雅的柔善之人,并不适合尔虞我诈的深宫。
那时情势所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沈清端敛下睫羽,掩下眸子里的愧疚之色,“娘娘与我母妃生的有几分相似,母妃在世时最喜碧色罗衫,是以陛下才会对娘娘一见倾心。”
话音甫落,非但是苏荷愫惊诧得连话也忘了说,苏山与陈氏尽皆瞪大了眸子望向沈清端,目光中满是震惊。
怪道苏贵妃一届农女出身,进宫后却深受明侦帝宠爱,还逾制赏了苏家承恩公的爵位。
其余金银财宝更是毫不吝啬,娘娘隔三差五便要赏下来一回。
原是因为娘娘和已故的云南王妃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那时我为你们所救,第一眼瞧见娘娘后便以为是见到了母妃。”沈清端自嘲一笑道:“母妃死的那样惨烈,既是抱着想随父王共赴黄泉的念头,也是为着不落入那人的手中。”
说罢,他便朝着苏山躬身下拜,只道:“若不是因为救下了我,兴许如今你们还是逍遥自在的一家人,不必受这等骨肉分离之苦。”
苏山不过惊讶了一息,便也知晓沈清端此话非假,那些往日里他想不明白的地方终于寻到了由头来解释。
他上前将沈清端搀扶了起来,叹道:“若不是你,只怕咱们全家早已死在了那监军的威势之下,娘娘的日子也定是苦不堪言。更何况进京谋权势一事并不是你迫着我做的,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陈氏方才的脸上还阴云密布,此刻却已雨过天晴。她目光殷切地望向沈清端,道:“照你这么说,陛下早先如此盛宠娘娘,也有弥补你母妃的意思在,那你可还有法子解了娘娘今日的困局?”
“帝王之爱,虚无缥缈。母妃已死,方能常驻他心间萦绕不去。”沈清端冷声说罢,才回了陈氏的话:“我能解娘娘的困境,只是我安插在宫中的人手进不了冷宫,需想些别的法子。”
陈氏听罢沉吟了片刻,忽而推开了外书房的屋门,朝着遥遥立在庭院里的春望吩咐道:“去将大奶奶请来。”
春望应声而去。
苏荷愫知晓母亲的用意,嫂嫂的祖父乃是三朝太傅,也是如今太皇太后的幼弟,只靠着这层关系便能随意出入宫闱。
他们在书房里略等了一等,于氏便由一众仆妇簇拥着现了身。陈氏也不与她客气,直截了当地将托她递信给苏贵妃一事说了。
于氏不过思虑了几息,便爽快地应了下来,只道:“我脸生,也不常往太皇太后跟前凑。还得让我哥哥跑一趟。”
镇国公世子于琪筝乃是于氏的嫡亲哥哥,时常进宫陪太皇太后说话,在宫里人脉也自不用多说,递个信不过是些许小事。
陈氏高悬着的那颗心落了地,攥着于氏的手道:“这回多亏了你,可恨那张瑞安平日里收了我们这么好处,一遇上事便连个屁都不肯放。”
于氏忙抚着陈氏的背替她顺气,并劝道:“那起子阉人不就是无利不起早?娘以后想给娘娘递信,托我哥哥去办就是了。况且陛下虽一时气恼将娘娘关进了冷宫里,到底没有动她的位分,兴许明日陛下气消了便又肯听娘娘的辩解了。”
陈氏听了这话,又见于氏一副气定神闲的端秀模样,只在心里慨叹了一声:到底是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遇事的气度果然不凡。
苏山这个公爹倒是不好和儿媳说些感激的话语,索性走到桌案旁替沈清端研磨,须臾工夫便写好了一封信笺。
陈氏交于于氏后,心内仍觉惶惶不安,只催着春望等备些厚礼让于氏一齐带去镇国公府,谁知于氏却推辞道:“原是一家人,母亲何必这般客气?”
说罢,便告辞离去,风风火火地往镇国公府去了。
苏山与陈氏皆目送着于氏离去的背影,直至她穿过二重铜花门,身影再也瞧不见时,两人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苏荷愫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追问沈清端道:“夫君,此法子当真能解了姑姑眼下的困境吗?她如今身陷冷宫,若是陛下不愿意见她,可怎么好。”衤A
“娘娘在宫里也待了近四年。总不会势弱到连陛下的面也见不到。退一万步说,还有五皇子呢。”苏山夺过话头,沉声道。
沈清端见苏荷愫如此担忧,也出声劝慰道:“娘娘虽暂时见不到陛下。可五皇子能见,他骤然离了生母,自会哭闹不止。”
苏荷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再问。
*
三日后。
太皇太后偶感寒疾,镇国公世子于琪筝进宫探望,托了一相熟的总管太监将冷宫外驻守的御前侍卫调离了片刻。
再将那信笺交给了冷宫外的巷道里候着的太监,那太监道过谢后便钻入了冷宫,学了声布谷鸟叫,将那信笺塞进窗缝中。
当日夜里。
为太皇太后侍疾的明侦帝正欲回干清宫安寝,路过永乐宫时听见里头喧闹一片,便冷声问道:“何人在吵闹?”
福佑忙让抬龙撵的太监们停了下来,凑到明侦帝身旁小心回话道:“是五皇子,听伺候的奶娘说他夜夜哭闹,许是骤然离了生母伤心难过的缘故,过几日应就好了。”
话音甫落,永乐宫内又传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明侦帝的脸色已是阴沉至极,只道:“伺候的奶娘们都是死人不成?就让皇子这般哭闹?若是哭哑了,她们有几条命可以赔?”
福佑听罢立时便要进永乐宫去申斥服侍五皇子的奶娘们,才刚迈出一步,却被身后帝王凉薄无情的声音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