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周苒初的白大褂还挂在办公室椅背上，袖口沾着未洗净的血迹。患者家属的咒骂声仿佛仍黏在耳膜上，挥之不去。主任递来的休假单上潦草写着「强制休息5天」，笔迹力透纸背，像某种赦免令。

手机震动，林星漾的消息跳出来：「机票买好了，明天飞乌鲁木齐。记得带护手霜，新疆的冬天吃小孩。」

周苒初盯着屏幕，突然笑出声。护士站的实习生们面面相觑——刚才还阴沉如暴雪的周医生，此刻眼角弯成了月牙。

新疆的公路像一条银灰色的绸带，蜿蜒在雪原与天空之间。周苒初握着方向盘，车窗外的风卷着细雪，扑簌簌撞在玻璃上。

“左转左转！”林星漾捧着gps指挥，薯片碎屑从指间簌簌落下，“前面二十公里有加油站，我们可以买烤包子——”

“林星漾。”周苒初咬牙切齿，“你再把零食渣掉在我车里，我就把你扔下去跟野狼作伴。”

副驾驶上的罪魁祸首眨眨眼，突然把半片薯片塞进周苒初嘴里：“尝尝，辣子鸡味的！”

咸香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周苒初的怒意像春雪般消融。后视镜里，两个姑娘的影子映着无垠雪原，像一幅移动的剪贴画。

阿勒泰的黄昏来得猝不及防。前一秒还是耀眼的白，下一秒整个世界突然浸入蓝调——雪山轮廓变成黛青色，雪粒折射着幽蓝

的光，仿佛置身于巨大的水晶球中。

林星漾笨拙地踩着滑雪板，像只蹒跚的企鹅：“周苒初！拉我一把！”

周苒初伸手的瞬间，两人同时失去平衡，栽进蓬松的雪堆里。冰凉的雪沫钻进衣领，激得林星漾惊叫，又被周苒初捂住嘴：

“嘘……听。”

风掠过雪原的声响，像遥远星系的低语。她们并排躺在雪地上，呼出的白雾在蓝调里缠绵交融。

“像不像高中天台？”林星漾忽然说，“只不过星星掉到地上了。”

周苒初抓了把雪按在她脸上：“文绉绉的，跟初蕴学坏了。”

牧民家的毡房飘着奶香。铜壶里的咸奶茶咕嘟嘟冒泡，林星漾捧着碗暖手，鼻尖冻得通红：“夏天再来好不好？我想看伊犁的薰衣草。”

周苒初往她碗里扔了块酥油：“那你得保证初蕴别跟来，他那种洁癖进了草原会崩溃。”

“他最近在搞并购案，忙得连咖啡都喝冷的……”林星漾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忽然擡头，“苒初，你后悔当医生吗？”

炉火噼啪作响，映着周苒初眉骨的伤疤——那是医闹时被文件夹划的。她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范寻舟用3d打印的钛合

金指环，刻着「医者仁心」四字代码），轻声道：“就像你养那些发光菌，明知道99%会失败……”

“但总有1%值得。”林星漾接完下半句，两人相视一笑。

毡房外，牧民家的孩子突然放起烟花。蓝调雪原上炸开的金红火花，像神明的画笔点醒了冬眠的色彩。

返程航班上，周苒初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林星漾在雪地里写「lxyzrc」被野狗追着跑，晨雾中两人头发结满霜花的自

拍，还有她偷拍的林星漾对着初蕴视频通话时傻笑的样子。

“六月再来。”她戳了戳靠在自己肩上昏睡的林星漾，“看薰衣草，吃哈密瓜，骑马……”

林星漾迷迷糊糊应着，把脸埋进她肩膀：“还要带上范寻舟和初蕴……让他们俩住一个蒙古包……”

周苒初大笑，惊动了前排乘客。空姐送来两杯热可可，杯沿的棉花糖像迷你雪山。舷窗外，阿勒泰的轮廓渐渐模糊，而某个关

于夏天的约定，正在云层之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