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番外]

番外二

周苒初在表格上签下名字时，钢笔尖划破了纸页。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附中师资好，你姐姐当年——”

“知道了。”她打断道，指腹摩挲着校服第三颗纽扣上的平安符。这是姐姐周昭南在开学前几天强行别在她衣领的，“戴着，别让那些小畜生看见你发抖。”

教务处前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人群像潮水般涌过分班表。周苒初站在三步之外，等喧闹散尽才走近。指尖刚触到“高一（8）

班”的名单，后背突然撞上温软的触感。

“你的名字里有春天生长的声音。”

少女的马尾辫扫过周苒初肩膀，发梢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暖意。她凑近看名单时，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鼻梁上缀着几颗浅褐

雀斑——太亮了，亮得让人想后退。

“周、苒、初——”对方念她名字的节奏像在唱歌，“‘荏苒冬春谢’的苒，‘初心不可忘’的初？”

周苒初攥紧书包带。初中时女生们也曾这样甜腻地叫她，直到她们把她的作业本扔进男厕所，直到体育课更衣室的门锁被胶水

封死。

“我叫林星漾。”少女突然在她掌心写字，指尖像羽毛轻扫，“是星星掉进春水里的那个漾。”

掌心酥麻的触感让周苒初猛地抽回手。她看见对方怔住的表情，某种熟悉的寒意爬上脊背——又要开始了，那些假意靠近最终

变成刀刃的戏码。

军训第三天，周苒初在器材室后门撞见叶胧和她的跟班。

“那个林星漾装什么可爱？”叶胧的指甲油刮擦着铁柜，“听说她爸是什么院士，怪不得沈砚书天天冲她笑。”

周苒初本该绕道走。但当她听见“她送你的发卡是施华洛世奇假货”时，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半桶脏水泼在了叶胧限量版

球鞋上。

当晚宿舍熄灯后，她蜷在床上数呼吸。初中那些恶毒的绰号在黑暗中浮现：假清高、告密精、管事婆……

“周苒初。”下铺突然传来气音，林星漾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光，“看。”

照片上是漫天星河，猎户座的腰带清晰可辨。

“我爸爸说每颗星星都在找自己的轨道。”林星漾的声音混着被子摩擦的窸窣，“就像……”她忽然伸手握住周苒初垂在床沿的手

腕，“我们注定要相遇。”

周苒初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对方掌心的温度像小火炉，烘得她眼眶发烫。

运动会接力赛前，周苒初在厕所隔间听见叶胧的笑声：“周苒初一天天在装什么——”

隔间门突然被踹开。林星漾举着手机录像，笑盈盈道：“继续呀？我正好缺短视频素材。”

那天周苒初跑出了人生最快的200米。冲过终点时，她看见林星漾被江望背着往医务室狂奔——少女的小腿在流血，却还在回

头冲她比大拇指。

医务室消毒水味刺鼻。周苒初盯着林星漾膝盖上的纱布，突然说：“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值得。”林星漾把葡萄糖片塞进她嘴里，“甜不甜？”

葡萄的酸涩在舌尖炸开。周苒初想起父亲病危时塞给她的最后一颗水果糖，也是这样猝不及防的甜。她突然抓住林星漾的手按

在自己胸口：“112。”

“什么？”

“遇见你那天的体育课，我心跳每分钟112次。”

林星漾的眼睛瞪得滚圆，随即笑出小酒窝：“现在呢？”

周苒初没有回答。她正忙着记住这一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林星漾脸上烙下光栅，像某种神谕的印记。

多年后，当周苒初在解剖课上切开心脏标本时，忽然想起那个心跳112的午后。她摸出手机给林星漾发消息：「你知道人类心

脏真正的声音吗？」

对方正在ucla实验室熬夜，秒回：「像不像那年天台，你吉他跑调的声音？」

周苒初笑着把手机贴在心口。她终于明白，有些相遇不是偶然——

是孤独运转的星球终于找到引力，是阴暗处的苔藓触到第一缕光。

而那个带着茉莉香气的少女，永远是她生命里最明亮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