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卢箫坐到了桌子的对面。
她想拥抱对面的人,却被桌子硬生生隔开了。
那不是桌子,那是银河。
白冉的眼睛也渴望地闪烁着,竭力控制着想冲上来相拥的冲动。
卢箫不可思议道:“你还活着。”
“你也还活着。”白冉也不可思议。
刹时间,所有绝望已烟消云散,见到爱人足矣。
卢箫死死咬住下唇,快要咬出血了。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可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于是白冉先开口了,轻柔地笑着。卧蚕会带动眼角,浮出水波般的鱼尾纹。
“古有‘飞鸽传书’,今有‘鸟粪传书’。”
然后她就懂了。
仅凭纸条上的几个字母,她就能推断出来隐藏在背后的意思,凭借两人之间的默契。
卢箫内心一颤,立刻感谢起当时的挣扎。那一年付出的一切苦痛都化作回味的甜,泡软了身上所有骨头,让她垂下头埋到了手铐之间。
“谢谢。”她也不知道在向谁道谢。或许是向曾经的自己,或许是向白冉的敏锐,又或许是向眷顾的命运。
在一旁看守的旧欧士兵红了脸,他隐隐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不过他也明白,沉默就是最好的尊重。
白冉长长的浅金色睫毛抖了一下。
“我把姐姐保释出来了。谢谢你救她出来。真有意思,受过那么多折磨,她本来想死的。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些事情,就又不想死了。”
“想到了什么?”这也是卢箫一直不明白的事。
“她说,你的出现让她看到了阳光。她很多年没见到过的美好如洪水一样袭来,突然就看得到希望了,很奇妙,就像有人把封在头顶的天花板凿开了。”
听到那句话,卢箫感觉头顶上压抑着的东西也揭开了些许。
“太好了。她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谁说不是呢。”白冉笑得既温柔又无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白冉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卢箫担心地问。
白冉深呼吸一口气,眉头拧成痛苦的模样:“但他们就是不放你,多少钱都不放。”
毫不意外。
卢箫平静地回应:“我知道。他们想用我换阮文儒他侄子。”
“世州不会换的。”白冉迷惑了。
“当然,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白冉咬牙切齿,绿眼瞬间迸出凶光:“那帮狗娘养的!卖命了这么长时间,说没用就没用了。”
蛇愤怒起来的样子非常吓人。
旧欧士兵再度吓了个够呛,掏出枪自卫。
“或许等他们认识到我没价值后,就能让你赎我走了。”卢箫怕白冉控制不住情绪变成蛇形,只能柔声安慰她。
那双灰眼睛像有魔力一般,总能让发狂的人不再发狂。
白冉立刻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
“好好活下去。”
“会的。”
“会有办法的。”
“会的。”
无论过了多少年,卢箫仍不知道那天的确切日期。在牢房里浑浑噩噩度日许久,她早就没有时间概念了。
但那确实是她重新夺回希望的一天。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她唯一的寄托也变为了一个具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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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见到白冉之后,卢箫便不再以躺在床板上发呆度日,而是有规律地锻炼,思考。
她甚至还请求看守给了她一支粉笔,在地砖上一遍遍演算没想明白的定理,再一遍遍用袖子擦净。数学不是人生阴影,研究所才是。
白冉也会有规律地前来探望,并托看守悄悄送些点心进来。巧克力,布朗尼,黄油蛋糕,一切都正中卢箫的口味。
本蜡黄的气色好了不少,本瘦成骨架的身体也圆润了起来。
世界总是充满戏剧性变化。
有一天,如童话书里统一的结局那般,那位旧欧上校亲自来到了牢房前,打开了长久以来一直紧闭的栅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