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推上前的傀儡
钱老倌没有否认,甚至没有辩解。
而是用一种近乎俯视的姿态,嘲笑着他的“不识时务”。
王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和恐惧都解决不了问题。
他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惶恐和悲痛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迎着钱老倌那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
“钱叔教训的是。是晚辈……魔怔了。”
他微微低下头,避开了那锐利的视线,姿态放得很低,“北蛮叩边,大难临头,确实不该再纠结于这些个人恩怨。只是……吴大人骤然罹难,所里群龙无首,外面又乱成这样,晚辈……实在是心中惶恐,不知前路何在,这才……口不择言,请钱叔恕罪。”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他此刻内心的茫然与危机感,假的是他对钱老倌的服软。
他在试探,试探钱老倌在如今这乱局中的立场和底气。
钱老倌眯着眼,盯着王爵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话里有几分诚意。
良久,他才慢悠悠地端起旁边那碗早已凉透的粗茶,呷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惶恐?知道惶恐是好事。说明你还想活着。”
他放下茶碗,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黑石营能不能守住,那是营垒大爷们该操心的事。咱们安户所,管好流人,维持住这最后一点秩序,别让北蛮还没来,自己就先乱套了,就是本分。”
他抬起眼皮,目光再次落在王爵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王爵,你是个聪明人,也有点小本事。砖窑、肉摊,都弄得像模像样。如今这情形,是危机,也未尝不是……机会。”
“机会?”王爵适时地露出疑惑。
“乱世之中,什么最值钱?不是金银,是粮食,是物资,是能护住性命的力量!”
钱老倌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蛊惑,“你那砖窑,现在看是累赘,可若真能撑过去,就是这黑石营里最坚固的堡垒!你那肉摊,若能稳住,就是收拢人心、积蓄力量的根基!”
王爵心中凛然,这老狐狸看得果然透彻!他是在暗示自己,趁乱壮大?
“可是钱叔……”
王爵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北蛮若真打过来,这些东西,恐怕……”
“所以,得有人守,有人用。”
钱老倌打断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吴仁义死了,安户所总得有人暂时主事。老夫年纪大了,跑不动,也不想跑。你若是有心,肯听话,把这摊子撑起来,老夫在背后帮你撑着,未必不能在这乱世里,挣出一条活路,甚至一番前程。”
这老狐狸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不仅没打算跑,还想趁着吴仁义暴毙、北蛮入侵的混乱时机,彻底掌控安户所。
并且将自己推向前台,成为他敛财和维持势力的工具!
而他钱老倌,则躲在幕后,坐享其成,甚至关键时刻可以随时抛弃!
王爵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挣扎和一丝心动,“钱叔……您老愿意提拔,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人微言轻,能力有限,怕担不起这重任,辜负了钱叔的期望啊。”
“有没有能力,试过才知道。”
钱老倌似乎对王爵的上道很满意,语气缓和了些,“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流人不能乱,砖窑和肉摊不能停。该用的手段要用,该舍的财物也要舍。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明白吗?”
“是是是,晚辈明白!”王爵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那……晚辈这就去安排,一定竭尽全力,稳住局面,绝不给钱叔丢脸!”
钱老倌挥了挥手,重新恢复了那副半睡不醒的样子,“去吧。记住,活着,才有以后。”
王爵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值房。
在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谦卑和激动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番连消带打,既敲打了他,又画了个大饼,还想把他当枪使。
但他王爵,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走出安户所,外面的混乱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大部分能跑的人已经跑远了。
留下的是真正跑不动的老弱妇孺,以及少数像他一样,在观望或在暗中图谋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恐惧的气息。
王爵没有耽搁,快步往家赶。
钱老倌的招揽和指点在他脑海中盘旋,但更紧迫的是北蛮入侵的现实威胁。
回到那座刚刚有了点模样的砖房,他推开门的动作带着急切。
屋内,秦红玉依旧站在窗边,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柳云舒则坐在桌旁,面前铺着几张草纸,上面画着简易的地形图。
听到门响,她立刻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怎么样?”秦红玉转过身,言简意赅。
王爵反手插上门栓,将安户所内与钱老倌的对话。
以及外面更加清晰的“北蛮大规模南下”的消息快速说了一遍。
“钱老倌想让你当傀儡?”秦红玉听完,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
“嗯,又想利用,又防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