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杨嘉树取下石膏,换成了更轻便的支具,从医院出来就说自己想回家,“好久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
“就只是看看?”顾琢成扶着他,慢慢地走到停车场,“现在还不能回家哦,得等你腿伤痊愈。”
“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石膏都取了。”
“没有,医生说还要戴一段时间的支具,”顾琢成强调,“而且看片子,断裂的地方并没有完全愈合。”
“我还要工作。”杨嘉树有点不耐烦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你家呢。”
“我是为你好。”顾琢成理直气壮,“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你要是能搬到我家住更好,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以后有了呢。”
“那你再搬走。这样还可以省房租,你那个房子一个月也要不少钱吧。”
“……你觉得我现在连房租都付不起是吗。”
到了。顾琢成单手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杨嘉树放到后座上:“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总是这样想我呢。”
杨嘉树抿着嘴,自知理亏:“……对不起。”
他只是……很焦虑罢了,他觉得顾琢成一点边界感都没有,随随便便就触碰他,动不动就想抱他,虽然他腿伤是事实,可是能不能不要把他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baby,这样感觉很奇怪。像是误入老虎的领地……
“没关系。”顾琢成说,站着不动。
杨嘉树放弃了,觉得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似的,“好吧,回你家吧。”
顾琢成立马把车门关上:“好的。”
路上一直在下雨,也许是因为上上下下的折腾,杨嘉树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让他几欲呕吐。起初他一直忍着,顾琢成开车很稳,倒也没有让他的眩晕加剧。但是行到一半,杨嘉树的耳朵忽然间好似被塞进一团棉花,什么都听不见了,他扶着前座的椅背,满头大汗。顾琢成一无所觉,只是专注地开车。杨嘉树张了张嘴,想喊,但是紧接着又被一阵尖锐的耳鸣袭击,他紧闭双眼,头抵在椅背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阵令人难以忍受的不适终于过去,杨嘉树这才出声,叫:“顾琢成……”声音小得可怜。
顾琢成回过头,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赶紧靠边停车,下车查看杨嘉树的情况。
杨嘉树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一副虚弱得要晕倒的模样。顾琢成当机立断,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杨嘉树赶紧拉住他的手,说,“是累到了。我最近经常这样,休息一会儿,睡、睡一觉就好了,你带我回家吧。”
“真的?”顾琢成反握住他的手,明明是大夏天,他的手却冰凉冰凉的,顾琢成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的手,坚持道,“还是去趟医院吧,比较放心。”
“不。”杨嘉树也坚持,自从他摔断腿后就一直待在医院,待了快一个月,早就厌倦了,他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
顾琢成被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心软了,但是身体不舒服可不是小事,他抽出一只手,在杨嘉树的额头上摸了摸,是温凉的,没有发烧的迹象;摸摸他的脸,也是温的,比额头的温度稍微高点;再摸摸他的脖子……
杨嘉树盯着他,疑惑:“你干嘛?”
顾琢成默默收回手:“……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杨嘉树说,然后催促,“快开车,我想回去睡觉了。”
顾琢成只得载他回家。
到家,杨嘉树回自己的房间睡觉,顾琢成不放心,让他把房门开着睡,杨嘉树没鸟他,进去就把房门关了。
顾琢成:“……”又碰了一鼻子灰。不过没关系,过了一会儿,感觉杨嘉树像是睡着了,顾琢成就悄悄把门打开,潜进去,坐在床边看杨嘉树的睡颜。
杨嘉树睡觉很安分,是规规矩矩的仰躺姿势,手放在小肚子上,交叉,呼吸很浅很浅。
顾琢成轻轻地叫了一声:“嘉树。”
杨嘉树没反应。
顾琢成这才放心大胆地把手放到杨嘉树的脸上去,杨嘉树瘦了很多,估计在西北没少吃苦——不过,也许是这段时间的食补和卧床休养起到了一定作用,他的脸色比一个月前看上去好了很多,不再那么干瘦、黯淡无光。想当初,顾琢成刚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每天都在大西北喝西北风、吃风滚草呢,憔悴得不成样子。
手摸到的皮肤是软软的,滑滑的,也许较年轻时少了一点胶原蛋白,可是,更添一抹清隽。还是让他很心动。
其实,对杨嘉树产生类似于“爱”的时间,顾琢成已经记不太清了。或者说当他察觉到他对杨嘉树的情是爱情时,好像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就已经模糊了。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看着杨嘉树的脸,觉得“他好可爱”时,那友情就已经不单纯了。为什么那么晚才发现呢。聪明如顾琢成,竟然也会有这么迟钝的时候。
杨嘉树在沉睡,像个乖巧的人偶娃娃。顾琢成忽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抱抱他,亲亲他……但下一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他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从小到大,顾琢成都是个骄傲的人,同时又谦逊,这两种优点结合起来,让他傲而不狂,自信而又平和,这世上很少能有什么事让他失去主意,陷入六神无主的境地。
可是现在,他人生最大的“意外”出现了。
其实,爱上杨嘉树,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理所应当的……他聪明,善良,有着小动物一样的狡黠,有时候又很敏感,很轻易让人产生保护欲。最重要的是……他很可爱。有时候顾琢成会忍不住把他想象成一只猫,猫的躯体很柔软,必要时甚至会化成一滩水,猫在阳光下是懒散的,敞着肚皮享受暖阳的照射,在他的地盘,他是完全放松的,猫耳朵和猫尾巴时不时抖动一下,赶走讨厌的小虫子。可一旦有陌生气息闯入,他就会立刻变得很机警,像是一只缩小版的老虎,凶巴巴地盯着闯入者,龇牙恐吓。
所幸,顾琢成是被允许闯入他的领地的,所以他大多数看到的,是小猫版的杨嘉树。
现在小猫在睡觉……顾琢成忍不住抓住他的猫爪子,揉了揉。
没想到这个动作把杨嘉树吵醒了,他睁开眼,冷淡地看着顾琢成,质问道:“你干什么?”
——大概是没睡醒,他的声音软,动作也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顾琢成把他的手放回去,冷静地说:“我想给你盖个毯子……空调温度有点低。”
“不用,你出去。”杨嘉树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他蜷缩起来的样子更像一只猫了。
可是……顾琢成的目光垂下来,猫同时也是自由的。在他的领地,他是绝对的主人,允许或者不允许某人闯入,全看自己的心情——高兴时,他会敞开肚皮,用脑袋顶着你的手掌,撒娇卖萌、求抚摸;可一旦不高兴,或者不小心惹到他,他就不理你了,迈着轻巧的步伐、甩着长长的尾巴,远远地把你甩在身后,任凭你怎么呼喊都不回头——有时也会回的,不过是龇牙威胁:“不要再跟着我了!”
有时候,杨嘉树真的挺难懂的,叫人琢磨不透。就像人类不理解猫的行为一样,即使现在有自诩聪明的人类声称破解了猫咪的语言,但很可能也完全曲解了猫语的意思——只有猫咪自己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喵”一声可以是高兴也可以是不高兴,“哼哼”可以是舒服也可以是很讨厌,拿屁股对着你可能是生气也可能单纯就是这个姿势让他很开心……总之,猫很难懂。
杨嘉树也很难懂——比猫咪还难懂。
顾琢成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放在杨嘉树的头顶,隔着空气揉了揉……给我一个饲养你的机会吧,就算只是猫和猫奴的关系——只要你不再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我的身边,那叫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