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番外（二）

因为一场战乱，阿娘被赶出了青楼。

当时她正怀着我，又因世俗对烟花之地女子的偏见，她没能找到维持生计的工作，沦为乞丐。

生下我后，阿娘生活更加艰难，但她没有丢下我，我也因此遭了这一带气丐的嫉妒。

没关系，我不在乎，阿娘在就好。

六岁时，阿娘死了，死前，她抚着我的发，告诉我，“小回回，告诉你一个秘密，娘是东海最后一只鲛人，百年前，鲛族被芾华宫宫主宫衍陵抓走，娘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可娘懦弱，没能复得了仇。现在，娘将传承交与你，记住，要复仇，要救出族人，记住，你的仇人是——宫衍陵。”

阿娘温柔的脸上第一次现出恨意。

在传承中，我看到许多，我看到宫衍陵心魔缠身，失去理智，大肆攻击海底鲛族，待他清醒时，那里早已生灵涂炭，他内心或许有懊悔，但那丝懊悔在他发现鲛人泪的功能后就荡然无存了。

他搜捕幸存鲛人，用残酷的刑罚逼他们生产鲛人泪。

我看到幼时的阿娘独自坐在废墟中哭，下定决心要为族人报仇，她以为，他们都死了。

我还看到阿娘修炼有成，去找官衍陵报当年之仇，却被他用族人要挟。

阿娘被抽了根骨，卖到青楼，成了青楼女子。

阿娘一点也不懦弱。

我亲手将她葬下，坐在一旁小声地哭，听到了一个陌生，又温柔到散于风中的声音，“小回回，我听说人死了之后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辰。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颗极亮极亮的星，“那万千星辰中，一定有一颗是你娘，她一直都会陪着你，所以你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算日后修了仙，也不要为了修炼而不顾自己的身体……”

说到后面，那道声音竟哽咽得哭了，我朝声源处望去，只见那里有一个淡淡的女子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阿娘的传承中有说，这是那女子不小心沾上了时空法则。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停止哭泣，看向头顶的银河。

法则无虚无实，无形无影谁也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我去了一个茶馆打杂，自己摸索着引气入体。

两年后，宫衍陵发现了我特殊的根骨，将我带回宗中。

我知道他会对什么感兴趣，筑基时，我有了心魔，宫衍陵将我叫走，带到一处山洞。

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的族人，他们似乎都有感应，擡头看了看我，见我是个孩子，又失望地垂下头。

宫衍陵疯狂地想找一个人同他一起下水，他逼着我吃鲛人泪，又要我取出鲛族至宝——鲛珠。

我谎称到了金丹才能开启族中密室，他信了。

回到月见峰后便是无休止的闭关修炼，鲛人的眼泪越来越少，宫衍陵不再让我接触，我便寻得机会杀了心魔——那天是宫衍陵渡化神劫之日。

杀了心魔后我随着人流去宫主殿，一道声音从识海中传来，“别去!”

这声音有点熟悉，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我的心魔可方才我不是将你杀了吗”

“你执念未消，我当然也是不死的。”

我已经想起来这声音在哪听过了，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便觉好笑。

她极力劝阻我前往宫殿，可那里哪能是说不去就不去的呢

果然被劈晕了，好丢脸。

那天，我少有地做了梦，梦见了阿娘，梦见了那场我未见过的战争。醒来后，我问她是谁。

我本意是问她身份，可她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只说出了个名字，她叫迟非晚。

她说完名字直接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从未与除了阿娘以外的女子接触过，有些面热，她还调笑我心魔没有性别。

真是的，我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问她问得具体了些，她也只是告糊其辞，算了，不着急。

今日是宫衍陵出关的日子，我作为他唯一的弟子，自然要去迎接，那里还没有多少人，看来我醒得挺早。

直到戌时，其余弟子才陆续赶来，迟非晚发觉不对，问我他们为何这么晚才来。

虽难以启齿，但我还是如实相告……被她嘲笑了。

弟子到齐后宫衍才悠悠地走出，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将前几天外出历练所得的妖丹奉上作为出关礼——如果不是他，我都忘了自己还为这种东西了，迟非晚还以为那东西很珍贵，替我心疼那颗妖丹。

如我所料，宫衍陵将妖丹随意丢给了一位长老，之后他好像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无非就是些责备的话，我敷衍地回他一句，他要我闭关，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他。

却没想到，我都没放在心上的话被迟非晚记在了心里，她笨拙地安慰我，大骂宫衍陵不是个东西。

原来我受的委屈也是有人在意的，我笑起来，他的确不是个东西。

整日待在月见峰也很无聊，我闲得没事捣鼓了一些小东西，见迟非晚凑过来，我啪的一声将一张符贴在她额上，她蹲在一边抱头，问我干嘛，我想笑，开玩笑道:“驱魔符。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看起来很无语。

我又试了些其他东西，果然，迟非晚不是魔。

那晚，我又做了梦，梦到了阿娘死的那年，梦到了我第一次听到那温柔的声音的那一年。

醒来后我还未作反应便被一人拥入怀中，她紧紧地抱着我，哭得比我还伤心。

啊，是这个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