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6章失魂引(12) - 古龙作品大全集 - 古龙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2426章失魂引(12)

第2426章失魂引(12)

管宁心中正自寻思,该如何才能阻止他的攻势,哪知这丐帮奇人突然大喝一声,后掠五步,漫天拐影风声,亦为之尽消。白袍书生双眉一展,飘忽闪动的身形,也倏然停顿下来,静如山岳般挺立着,生像是他站在那里从来没有移动过似的,这一动一静间的变化,当真是武学中的精华。管宁虽不甚了解,心中亦不禁不胜企慕地暗叹一声,然后才发觉自己的身形也突然停顿下来,几片枝叶,飘飘从林梢落下,几点沙石,静静落到地上,然后这林间又归于静寂。

却见公孙左足铁拐一顿,在这已归于静寂的树林中,又发出砰的一响,白袍书生又自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缓缓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

公孙左足本来微垂的眼睑,此刻突然一开,数十招一过,他已自知自己纵然拼尽全力,却也无法奈何人家,自己死不足惜,但自己一死,这件秘密岂非永无揭穿的一日?

因之他垂下眼睑,一来是强自按捺着心中的悲愤,再者却是调息着体内将要溃散的真气,此刻双目一张,便冷冷说道:“你到底是干什么?”

白袍书生为之一愕,却听公孙左足冷冷接道:“你明知我已揭穿你的秘密,还站在那里?哼哼,若我是你的话,便该将我一刀杀死,说什么你武功虽高,难道高得过天下武林?”

白袍书生仍是满面茫然,管宁却已尽知他言下之意,忍不住脱口道:“公孙前辈,四明山庄中的凶杀之事,小可虽未亲眼目睹,但却可判定另有他人所为,老前辈如若这般武断,岂非要教真凶讪笑?”

公孙左足双目一凛,突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之中,尽是凄厉悲愤之意,一面伸出他那一只干枯黝黑的手指,指着白袍书生狂笑道:“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将四明红袍、君山双残、罗浮彩衣、终南乌衫,一齐杀死!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让你受伤!”

他惨厉地大笑三声,又道:“此次四明红袍飞柬来邀我弟兄和乌衫独行、罗浮彩衣这些老不死出山,说是不但真的如意青钱已有着落,而且还要商量另一件事情,我就在奇怪,为什么这其中竟少了黄冠老儿、翠袖夫人这些人,尤其是四明红袍夫妇和这两人本最要好,这种要事却为什么偏偏不找他们?”

他语声微顿,像是又在强忍着心中的悲愤,瞑目半晌,方自狂笑道:“现在我才想起,这红袍小子原来还没有忘记十五年前,在泰山绝顶和我们几个结下的一点怨毒,竟是和你勾结好了,想把我们全都诱到这里来,布下陷阱,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哈哈,哪里有什么如意青钱,哪里有什么机密大事,人道四明红袍最是狡诈,先前我看他夫妇两人一副风神俊朗的样子,还不相信,直到此刻——哈哈,只是他两人虽然奸狡,却还比不上你的凶狠,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你竟连他们两人也一齐杀死!”

他连声狂笑,连声怒骂,只听得管宁心中亦不禁为之所动。

“难道此事果真如此?”

转目望去,只见那白袍书生目光低垂,满面茫然地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我干的?我是谁?难道真是我干的……”

公孙左足双眉一轩,仰天厉啸,道:“公孙老二呀公孙老二,我叫你不要轻信人言,你偏偏不听。”手指一偏,指向地上那串青钱:“偏偏要带这串东西赶到这儿来,好好,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想那四明红袍如果真的知道了如意青钱的下落,又怎会告诉你?”

他低声叹息一下,目光突又转向白袍书生,狂笑道:“你武功虽然高绝,心计虽然狠辣,却忘了世上还有比你更强的东西,那就是天理,那就是报应。今日我公孙左足既敢揭穿你的诡计,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若是聪明的,乘早将我杀死,否则我就要扬言天下,说出你的恶行,你不但做出这等凶恶之事,还要利用个年轻小子,将罪名推到峨眉豹囊身上。”

目光一转,转向管宁,又道:“你若是以为你帮这恶魔做下移祸之事,这恶魔便会多谢于你,那你就大大的错了,有朝一日,哼哼,你也难免要死在他的掌下。”

管宁失神地伫立着,这公孙左足所说的话,听来确是合情合理,他方才亲眼看到武当四雁、罗浮彩衣,以及少林木珠和这公孙左足的身手,知道这些人俱都是当今武林中的顶尖人物,而此刻,他再以这白袍书生的武功和他们一比,便觉得他们的武功虽高,但在这白袍书生面前,便有如萤火之与皓月一样,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

是以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疑云大起,又是许多新的问题在他心中说出:“这白袍书生虽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武功仍是如此之高,看来也只有他能将那些人一一击毙,而他自身所受的伤,自然是在和别人交手时不慎被击的,这伤势使他丧失了记忆,因此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否被他所杀。”

一念至此,他不禁暗道:“那么……难道他便是凶手,但是……”

他脑海中掠起在六角亭中所见的那怪客,以及那突然而来的暗器。“但是,那两人和那些暗器却又该如何解释呢?这公孙左足虽然以为这些事都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但我知道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呀!”

目光抬处,只见公孙左足和白袍书生四目相对,公孙左足面上固然是激动难安,目光中像是要喷出火来,白袍书生的面上,亦是阴晴不定。

他心里似乎也在寻思着这公孙左足所说之话的正确性。

“这些话是真的吗?难道我真的做下那种事,无论此事的真假,这跛足乞丐既然说了出来,便一定会扬言天下,找人对付我,那么……我该一掌将他劈死吗?但是……我究竟是谁呢?”

管宁呆呆地愣了半晌,突地转身奔上山去,他想将那些落在地上的暗器拾起一些,让公孙左足看看,这些暗器究竟是谁的。

这些暗器如是真的属于峨眉豹囊,那么此事便可窥出一分端倪。

公孙左足、白袍书生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瞬都未瞬一下,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的离去似的。

他急步而奔,越奔越快,只望自己能在这两人有所举动前赶回来,而他亦得知这两人的心性是不可以常理衡量,因之他没有解释自己突然走开的原因,他轻功虽然不佳,但终究是曾经习武之人,此刻虽然是劳累不堪,但跑得仍然很快。

山路崎岖,他渐渐开始喘息。

但是,前面四明山庄的独木小桥,已隐隐在望,于是他更加快脚步。

到了绝壑上,他定下神来,让自己急遽的喘气平息。

然后他小心地走过小桥。

林木、石屋,仍然是先前的样子,地面的沙石上,还留着他凌乱的脚印。

但是……除了沙石之外,地上便一无所存。他俯下身去,仔细察看着,地上哪里有先前那些暗器的影子?

他失望地仰天长叹一声,最后一点线索,此刻似乎又已断去。

天上阴霾沉重,厚重的乌云将升起的阳光一层层遮盖起来。他长叹着,踱回桥畔,一滴雨,落在他脸上,他伸手拭去了,心中思潮如涌,几乎忘记了,一滴雨之后,一定还有更多滴雨会随之落下的,他纵然擦干了这滴雨水,却会有更多滴雨水落在他身上。

等到他走过小桥的时候,他身上的雨滴,已多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数清了。山间的骤雨,随着漫天的乌云,倾盆落了下来。

冰凉的雨珠,沿着他的前额,流满了他的脸。他希冀自己能为之清醒一下,是以他没有放足狂奔。

但是他失望了,他心如乱丝,雨滴虽清冷,却也不能整理他紊乱的思潮呀!

于是,他再狂奔,湿透了的衣衫,紧紧贴在他身上,他伸手一摸,那锦囊仍在怀中,不禁为之暗叹一声,忖道:“这锦囊中的其他东西,是不是也像那串青钱一样,也包含着一些秘密呢?”

转过山弯,前面便是那片山林,那条山道,迷蒙的烟雨,给这本已绝佳的山景,更添了几分神秘而妩媚的景色。

但他此刻却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了,他匆忙地奔过去,转目一望——只见山林之中,那白袍书生正失魂落魄地独自伫立着,林梢泻下的雨水,将他白色的长袍也完全打湿了,而他却像是仍然没有感觉似的,一面失神地望着远方,一面喃喃地低语着:“难道真的是我?但是我又是谁?”

管宁叹息一声,目光一转,不禁脱口道:“公孙前辈呢?”大步跑过去,遥远的山路上,烟雨蒙蒙,那公孙左足已不知何时走了,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雨势越来越大,但站在骤雨下的管宁和白袍书生,却仍然呆呆地伫立着,倾盆的大雨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生像是谁都没有感觉似的。

尤其是管宁,面对着这白袍书生,他可能是曾经杀死许多人的凶手,也可能是全然无辜的,管宁问着自己:“到底他是谁呢?我该对他怎么样?”

哪知——他心中正自思疑难决的时候,这白袍书生峙立如山的身形,突地摇了两摇,接着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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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管宁口中惊呼着箭步蹿来的时候,满地的泥泞,已将他纯白的衣衫染成污黄了。

这一个突然生出的变化,使得管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武功莫测的异人,怎地竟会无故地晕厥跌倒?

俯身望处,只见他雪白的面容,此刻竟黄如金纸,明亮的双目和坚毅的嘴唇一齐闭着,伸手一探,鼻息竟也出奇的微弱。

“难道那公孙左足临去之际,以什么厉害的暗器将之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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