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分
街道上的声音很嘈杂,川流不息的人潮说话声和小贩的吆喝声，肆意充斥着耳膜，前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交警正在维持秩序,救护车的急救声由远及近，闪着灯从他们身后疾驰而过。
向栀意凝视他很久,程聿珩也在静静的看着他，这人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困倦，眼窝很深，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色,搁在其他人脸上可能都看不出来,但在程聿珩冷白的肤色衬托下就显得异常明显。
“陈叔，我们不在这吃了，给我们打包吧。”向栀意起身去扫码付钱，老板正在往碗里舀豆腐脑,听她一说，又赶忙把勺子撂下,往碗里套了俩塑料袋，问道，“怎么又要回家吃了,要不进屋来，屋里有地方。”
向栀意付完钱站在他旁边，解释说：“家里突然有点事。”
陈叔把袋子拿给她,还没等向栀意接过去,半空中被人给截了胡,程聿珩细长的手指晃到她眼前,把东西接走,微微颏首跟人打招呼，“那我们先走了。”
早餐店离小区不远，俩人也没有打车，直接步行回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向栀意往常喜欢走在程聿珩的斜后方，这会儿不管不顾的走在前头，程聿珩跟在她半米远的地方，有几次想去拉她的手，手臂抬起到一半又放下，最后虚虚的摸到她地上的影子。视线放在她修长细腻的脖颈上，一路注视到楼道里。
程聿珩以为按照她一路不说话的架势来说，她今天应该是不打算理他的，但是向栀意走到他家那层楼之后，没有再上去，直接输入他家密码进去了，沉默的换上鞋，坐在餐桌旁边。
室内的气氛很压抑，只能听到程聿珩把早餐腾到碗里的声音。
盛夏时节，天亮得早，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的一角，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到房间中，照亮一室。
“程聿珩，我那天在酒店里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没有往心里去。”向栀意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出声。
对方没应答，他侧对着人，微微弓身，手臂线条肌肉清晰，正在拿着袋子往往碗里倒，从向栀意的方向，可以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呈现出干净漂亮的下颌线，肤色冷白，透着一股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脆弱感。
“先吃饭吧，”程聿珩走过来，把碗放在她面前，筷子勺子一应俱全，就放在她手边的位置上，他手背探了下包子的纸袋，夹出来放到碗边，“还没凉，需要醋和辣椒吗？”
向栀意抬起眼，定定的注视他。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对方对她一直摆出退让的姿态下，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沾沾自喜，只会对这段感情产生迷茫，甚至是自省。向栀意以为她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但是对方好像丝毫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这段时间俩人的联络次数并不多，有时候她找话题，但是收到的回复寥寥，没有几个字，更别说见面。
“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不要让我一直猜。”向栀意压低声音，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程聿珩握着纸袋的手蜷缩了下，指节微微一颤，他拉开凳子，坐在向栀意对面。他能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不对劲，以为躲着点人，自己消化一下就会好，但事情没解决，他装的再认真也会被人看出来。
向栀意把桌子的东西往旁边挪，面前不留一点东西，眼里只映射着程聿珩一个人的影子，她开门见山的问：“你那会为什么说要我离开前跟你说一下，又为什么要那么紧张我走？”
程聿珩不答反问，“那为什么你连去市里实习的事情不和我说，你觉得我会阻拦你吗。”
向栀意一怔：“我根本没打算去跟你说什么。”
她都要被气笑了，所以这人早上那一出是觉得她打算抛弃人，自己偷偷溜走。
向栀意觉得这话有必要跟人说清楚，“我这次没有打算去实习，不光是暑假，寒假我也没打算去，而且当初我问过你，我们以后一定是会分开的。你学医要上八年，我加入歌剧院以后会满世界巡演，是你当初说我们以后哪怕异地也不会分手的。”
“退一万步讲，难道我说了你就会阻碍我么。”
“我只是觉得我有知道的资格。”
“我没有打算去那里，所以我就没有说，如果你不确定你可以直接问我，我什么事情都会和你说的。”
程聿珩：“我只是没有办法确定我可以在你那里有多少权力可以行使，我没有要阻拦你，你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支持。”
向栀意瞳孔一缩，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没有办法确定，我跟你表白不可以，每天哄着你不可以，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才能证明我喜欢你。”
“现在是喜欢了，那以后呢，你能坚持多久，你前几天还说我们以后会分开。”程聿珩听到喜欢这俩字像是被触发到了什么机关，嘴上也不管不顾的把心底最不敢说的话讲出来，他说完那一秒其实就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向栀意错愕的表情时。
他下意识的要道歉，又想到向栀意不喜欢他道歉，还没等他把话回转回来，向栀意已经猛地站起来，两手臂支撑在桌面上，怒视着他。
“我那样说只是怕以后会有什么变故。”向栀意想不到自己的那番话怎么就被人曲解成这样了，她现在有些不冷静。
“那你又能喜欢我多久，你又怎么确定你就是喜欢我，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不是当做朋友的喜欢，你可以分清吗。”向栀意手指扣着餐桌，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攥着，生生的发着疼，疼之余还有点呕吐感，倒不是觉得他说的话多恶心，就是想到自己付出的所有在喜欢人的眼里一文不值，委屈又难过，大脑就仅凭着一根线支撑她。
“你对我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我发现喜欢你也是经历过很长时间思考的，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我连追你这件事都策划了很久，我很珍惜你，也重视我们的感情。”
俩人在这一刻积累的那些问题好似全面爆发。
向栀意觉得爱会让人变得勇敢，所以她即使见过那么多朋友变情人最后惨遭分手，再也没有联系过的例子也没有后退一步，因为这些和程聿珩相比，都不足为惧。
而先喜欢的人是自卑的，尤其是他们原先处在朋友的那条线上，还是最好的朋友，稍不留神就会从万丈悬崖跌落，所以程聿珩总是走的如履薄冰，哪怕舍弃一身傲骨也想把人留下，世界上只有一个向栀意，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程聿珩看着她的眼神慢慢沉下去，他其实想说相信的，只要张张嘴，这事也就过去了，向栀意脾气那么好，从来没有跟他生过气，可他说不出来。
他把桌子上的饭重新放到向栀意眼前，生气归生气，向栀意还没吃早饭呢。
还没等他说话，向栀意冷冷的往下看了一眼，抬腿就要走，她就在就应该摔门而去，表示一下她真的很生气，反正她一秒都不想和人呆在一起。
脚还没迈开，程聿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沉的：“我滚，该扫地出门的是我，要滚也是我滚。”
向栀意看他一眼，火下去一半。
程聿珩只拿上手机，没动其他东西，快速往门口走，低头换鞋还不忘叮嘱一句，“记着把饭吃了。”
他可能也是吵架吵糊涂了，忘了这是他家。俩人就是没吵架，向栀意也得回家去，但他要是出来了，就真没地方去了。即使这样，他关门都没敢大声。
向栀意的话就萦绕在他耳边，躁的他现在特别想抽烟。小区门口有家小卖部，他到里面买了一盒，没走远，就站在商店门口。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劈头盖脸的不留一点情面，他往屋檐下稍了稍，圆润的水珠从顶上密密麻麻的砸下来，路面泥泞，水砸到茂密的树叶上，又顺着叶子落到地上，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程聿珩叼着烟，从兜里摸打火机，手指碰到金属的凉意，他不用拿出来看就知道，这是向栀意在他生日时送的那个，他手摩挲了两下不动了，把烟直接丢到商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摸着打火机都能睹物思人，没出息。
商店里其实有伞卖，但程聿珩没买，站在门口看着屋外接天的雨帘，劈里啪啦的越下越大，暴雨如注，浇的花都弯了腰，斜风细雨的就这么往他身上刮。
他出来之后就冷静了不少，被雨一激又清醒一半，但还有一半气没出，他想找人说说话了。
张司瑞赶过去时，就看见程聿珩消瘦的身影直挺挺的立在商店门口，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望着外面的马路，还有闲情逸致数多久来一辆车。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他也不知道这大少爷在这呆了多久，衣服前已经湿了大半。
俩人撑着伞，到附近发一家咖啡厅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