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七日月他们怎么样了?”昼明烛脱口而出两个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然而南雪寻听到他的话,神色却是冷了些。他不疾不徐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清水,端着水杯来到昼明烛面前,挨着他坐下了。
“如果我说我杀死了他们,你会讨厌我吗?”他单手捏着玻璃杯,晃了下,黑漆漆的猫眸瞧向身畔的人。
南雪寻太平静了,以至于到了有些瘆人的程度。
昼明烛的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一下,陷入难捱的沉默。
“明烛,你让我很苦恼。你知道吗,我的异能力升级了。现在我不需要肢体接触也能读到你的心声。”南雪寻轻声道:“我听到你的答案了。”
“他们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好过分,明明一直以来我们关系都是最好的。”
他倏地凑近昼明烛,眼睛一眨不眨,连睫毛都停止了颤动,像是过度曝光的拍立得相片,面容极白,注视他的瞳孔却保持着显影过度的漆黑。
昼明烛的神经末梢狂颤,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表情——那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钉穿在视线里。
“你明明说过……”对方的呼吸拂过他的唇畔:“不会离开我。”
昼明烛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床单,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失措的倒影。那双黑得不正常的眼睛,简直将所有光线都吞噬殆尽。
“……但是你没有杀死他们,对吗?”霎那间,昼明烛的眼底荡漾出真假难辨的笑意,他咬着舌尖,问南雪寻:“你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南雪寻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半晌,突然笑了出来,如万籁俱寂的夜晚悄然绽放的昙花一般,月白风清,转瞬即逝。
“你真聪明,他们都跑了,在没有看到你之前,我好生气呢。”
昼明烛丝毫没有被夸奖的喜悦,他只觉得南雪寻这个笑容特别惊悚。
仅仅两周的分离,南雪寻给他的感觉就大为不同。与其说是他在离开自己后性情大变,倒不如说是他不装了。
南雪寻极端的控制欲先前一直掩饰在乖巧听话的表象下,昼明烛以为他能遏制住南雪寻对他所觊觎的那些阴暗的念头,却没想到后边出现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温温的鼻息扑了过来,南雪寻的鼻尖碰了他一下,昼明烛刚想拉开距离,他便侧过了脸,不容躲闪地吻在了昼明烛的唇瓣上。
冰冰凉凉的。
柔软细腻的触感似是电流经过,昼明烛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
“嘴巴好干,喝水么?”南雪寻将水杯递到他面前。
昼明烛心乱如麻,他不生气了吗?为什么又亲自己?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南雪寻怎么做到在这种鬼地方倒一杯水莫名其妙地端给他的?
他接过水,捧着杯壁,抿了一小口。嘴唇被润湿后泛起细小的刺痛,那是方才被南雪寻咬破的伤口。
南雪寻看着他喝水,喝完一整杯后,他将水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南雪寻又问:“你饿了吗?”
“不饿。”昼明烛摇了摇头,赶紧道:“你听我把过去的事情解释清楚,可以吗?”
两个人面对着面,他实在忍受不了再被南雪寻误会下去了。
南雪寻轻轻“嗯”了一声:“你说。”
“我不是故意把你骗回去的,当时是研究所的所长,也就是我的父亲欺骗了我。他说你作为实验体尚不稳定,长时间脱离实验环境会有危险,我担心你的身体情况出问题,只能这么做。”
昼明烛诚恳地捧起他的手:“后来我被清理了记忆,有关你的经历都不记得了,还是来到这层梦境后大脑受到刺激,我才想了起来。”
他解释的有理有据,认错态度也十分积极,南雪寻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就能知道他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只能这么做?但是,我的身体情况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你却擅自做了决定。”南雪寻声线毫无波动:“明烛,你只是为了减少你认为的不必要的麻烦,选择了擅作主张直接骗我回去。”
“包括后来你意识到我在找的人是你之后,你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吗?没有吧,因为你觉得没必要,你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补偿我,所以你决定继续隐瞒。”
南雪寻语气淡淡地揭开了他的遮羞布,昼明烛从未想过他竟如此了解自己,就仿佛他之前是心甘情愿被他骗一样。
“你骗了我很多次,最后一次,你隐瞒了你是无异能者的事实,自顾自地筹备了一切计划,你打算一个人单挑红皇后,并不让我干涉这件事。”南雪寻说:“我不知道你哪来的信心,你为什么会认为一个无异能者可以打赢s级梦核异种?明明把任务交给我会简单许多,但你只让我迎接到你的尸体。”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暴雨倾盆的黎明,昼明烛浑身是血,倒在花丛里,雨水冲刷着惨不忍睹的伤势,血色在苍白的脸上触目惊心。
他又被骗了——昼明烛根本没有洗脑异能。
昼明烛声音有点干涩:“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南雪寻无机质的双眸锁住了昼明烛,缓缓开口:“没必要牵扯进来?你觉得那是什么,你的独角戏吗?”
昼明烛静默了一瞬,不知想起了什么,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没能成功露出一个笑容。
“你从始至终没有把我当作过你的同伴。”南雪寻说。他不是傻子,他能感知到昼明烛时时刻刻的隐瞒、主动靠近后又躲开的距离感和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这让他非常恼火。可他不知道怎么把情绪宣泄出来,和善于玩弄他人情绪的昼明烛不同,他只会把情绪一脚踢开。
昼明烛离开他后的第一天,他把红皇后的城堡毁了个稀烂。
摄影师在逼问之下将昼明烛使用的道具情报告诉了他,他终于搞明白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是什么了,这也让他感到更加愤怒,他被昼明烛利用了,被他从头到尾利用了个彻彻底底!
在去白皇后的国家找新的入眠舱的路上,他总是止不住地想起来昼明烛,想起血水和伤口,储蓄银行的那张小票,还有他背后瑰丽的水母纹身。
他过于失控,将白皇后的城堡闹得天翻地覆,取到入眠舱后又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世界。
起初他脑子里充斥着控制昼明烛的念头,他想,抓到这家伙后一定要将他绑在身边,哪怕破坏掉大脑,也永远都不可能放走。
可后来他在某个怪谈任务里遇到了小妹,哈海斯组织里的一个成员。她主动上前攀谈,和他交流了一番关于亲密关系的见解。
那个任务是关于人偶洋馆的,小妹指着玻璃展柜里缠绕着丝线的人偶说:“有些人把人偶关起来,是因为害怕失去;而有些人……则是想独占它的美丽。”
当时,南雪寻没什么反应:“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妹问:“我只是在想,你对昼明烛……到底是想要‘控制’,还是‘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