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043(二更)
怨偶?
大家都对戚映珠投来疑惑的目光,不过从大家转瞬间也就了然:倘若不是怨偶,徐知真为何要在这里长吁短叹呢?
“正是如此,”徐知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叹气道,“那萧鸢出身兰陵萧氏,也分化成了乾元,也是如今临都的四大家族之一,换做谁来都觉得这会是一桩顶顶好的亲事!何况是我那远方表亲呢?她家已家道中落,可那萧家人知晓我那表亲分化成了坤泽,却还是执意过来提亲了。”
有人道:“这也是践诺之举。”
践诺?戚映珠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了某一日的景象。
——有人倚靠在海棠边上,明艳到快要泯灭晴翠日色的水平,也这样说,她是来践诺的。
徐知真继续道:“是啊,践诺固然是好,但是我这表亲……噢,对了,她名叫付昭。她自从去了萧府之后,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大抵是那公婆嫌恶她无所出,而那萧鸢也坐视不管,她在萧家的日子可谓是如履薄冰。”
是了,母家一派无所倚仗,这婚姻自然是高攀了,过去要看乾君一家人的脸色。
“既然如此,那为何当初又要提亲呢?”
徐知真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这萧鸢出身乃是兰陵萧氏,虽然不是嫡系一脉,但也是世家名望,并且萧鸢她如今在朝为官,大家都知道她为了践行祖辈诺言,娶了个们不当户不对的坤泽呢!”
这样便是博得美名,待中正官循《人物志》核其行状,自当擢升品第于簿,跃升上品之列,更何况,此人出身本就高贵?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又表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大家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听听之后也就过了,只有戚映珠不然。
萧鸢这个名字她当然熟悉。这是太女殿下眼前的红人不假,可是在前世,太女孟琼倒台之后,她不仅没有被连累,反倒节节高升。
她是太女殿下眼前的红人,更是另外一位殿下安插的眼线。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孟珚倒是应该很熟悉——她毕竟从那么微不足道的位置爬了上来,她又会怎样对这个萧鸢呢?
戚映珠前世只是听说了萧鸢和她妻子的事,却不知晓这妻子具体情况,如今一听,倒是豁然开朗。
六殿下,虽然我已不在朝堂,但有些时候还是能牵绊住你,不是么?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很快就叽叽喳喳说到了即将到来的清明。
“哎,我家就那么一点点人,祭扫用不了什么时间!”
“我也是……要不然我们就在店里面待着吧?”
清明节?这倒是吸引了戚映珠的注意力,她很快安排下去新东西:“既然大家都闲着的话,我们不若做些寒食,将糕点捏成各种形状,放进食盒里面……”
大家一听便来了兴趣,安静听戚映珠讲完之后,便说自己会做什么,可做个竹编提篮,放柳叶冷淘和酒酿,那几日的生意一定不错。
“好好好……那便就这样办。”戚映珠吩咐下去。
像店里的有些娘子,她们倒是不必怎么操心清明的事,但是慕氏这么大的家族可不一样——她们得去山上祭扫。
临都郊外有一座山头,那地方完全属于慕氏,埋葬着慕家的列祖列宗。只不过慕氏子女遍布全天下,各处都有坟茔,是以大家都会选择在本地祭扫。
专程来京城的,却是不多。
大家热热闹闹地说定了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戚映珠也安排既定,等到各自散去后,她叫来觅儿,道:“觅儿,明日清晨,你去驿站帮我问一问。”
觅儿作疑惑状:“问什么事?”
“问给我的信,倘若一有回信,便马上给我报来。”说罢,戚映珠还给了觅儿一个装满碎银的小包:“看着给那些驿站的人,权作好处了。剩下的,你便自己拿着去。”
觅儿狠狠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面全是星星。
呜呜呜,小姐果然还是好人,并没有被这花花世界迷住眼睛!
她明日一定去给小姐问那信件的事!
***
“呕。”孟珚在看清慕严给自己的信上面写了什么之后,难以自抑地发出了一声干呕的声音。
才涂上鲜红蔻丹的手,屈指弹了弹,毫不留情地将这封信撕成了雪片。
孟珚极其明显地翻了个大白眼,旁边的侍婢呆呆凝望着殿下:殿下这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居然能够恶心成这样?
只是她并不敢问,六殿下的性情乖张,好的时候特别好,坏的时候又特别坏,教人虽然无所适从但也只能慢慢适应。
“呵,这公狗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孟珚一边命人取炭盆来,一边掩饰不住眼底的嘲意讽刺。
她是什么人?心里面跟明镜似的,就算那畜生用词稍微含蓄了些,她也能够看出来他的意图。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子,又看看自己的出身,居然觉得他能够配得上她?
信里面还隐晦地提及了两人的过往,说都是不受宠的孩子。
同病相怜?谁要和他同病相怜?
孟珚想到这里,眼底的讥嘲之意便愈发汹涌澎湃,将那些碎片尽数扔入火中。
她睨着灰烬中扭曲的“天潢贵胄”字样,忽地嗤笑出声:“凭他也配提‘同病’?”
掌心血红痣在火光中艳如鸩毒,“本宫是浴火淬出的昆山玉,他不过是阴沟里发霉的苔米!”
她是天家血脉!是能够登临大统的人,和这种畜生哪里有相似之处了?孟珚眯了眯眼睛,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事情来。
在谷雨雅集的时候,她也去了,彼时慕兰时当着众耆老的面道出了她和她的关系。只不过孟珚彼时没有露脸,她只能观望这些慕家人。
但她仍旧记得那一日的慕兰时——
四月谷雨,慕兰时鹤氅广袖掠过曲水流觞,眉间朱砂映着青瓷盏中浮沉的雨前茶,转身向族中耆老执礼时,广袖却有意无意拂过她藏身的紫竹屏。那日满园飞花皆成陪衬,唯她执麈尾的指节如玉山将倾。
光是想想,便是极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