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续昼(二)
燃灯续昼(二)
那日,天光初霁,微风拂过,花园里繁花似锦,翠叶如织。
秋千架上,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轻盈地荡着秋千,发丝如墨,随风轻舞,那裙摆似被风托起的云,飘逸而灵动。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她本就该与这春日的花木相融,是这天地间最美好的景致。
封阳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这女子,眉眼实在太过熟悉,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疏离。
他凝望着她,那秋千荡起又落下,每一次摇曳,都像是在拨动他心底最深处的弦。她的笑容清浅,眼中藏着春水般的温柔,比记忆中柔和了许多。
封阳站在原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四周的花香、鸟鸣都渐渐隐去,只剩下她荡秋千的身影,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在他的眼前缓缓铺开。
仿佛跨越了岁月的长河,回到了初见她时的那个瞬间——那时的她,不过还是个小女孩,眼底除了恐惧就是倔强,被他用红袍裹着牵着手走下大殿外的石阶,彼时的她如同他生命中的一道光,照亮了他所有的岁月。
可惜他把她弄丢了三次,黄泉碧落找寻不见。
而此刻的重逢,仿佛是命运的馈赠,让他得以再次凝望她的容颜,感受她的气息。这一刻,他只想将她纳入怀中。
是啊,不知为何,明明修炼了三万年,怎会为一女子留心恍然?封阳啊封阳…他自嘲道,“你果然还是没修炼到家么…?”
“皇帝哥哥,您怎么了?宿弦姐姐不就在那边等你呢嘛…”身旁的宁姝轻声问道,将他从失神中拉回。
封阳微微一笑,目光却未曾从那女子身上移开:“无事,只是春光太美,本君……我有些痴了。”
他不可置信地靠近她,悄悄地靠近她身后,缓缓将手伸出。在指尖将要触碰到她的发丝时,只见秋千突然停了下来,女子低垂着眼帘,莞尔一笑,似是早就发现了身后的他。
她轻声细语道:“阿渊,你帮我推秋千好不好?”
封阳哽咽了一下,在那儿怔住片刻。
他轻轻推动着秋千,眼神追随着她时而上时而下。不曾挪开片刻。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默契十足,生怕搅扰了难得的宁静。
夜幕低垂,月华如练,银色的光辉洒在宫苑之中,将一切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柔光里。
少年帝后并肩坐在御花园的亭中,四周是静谧的花木,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仿佛连空气都浸透了甜蜜的气息。
封阳身着一袭玄色龙袍,腰间束着玉带,龙袍上的金线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衬得他愈发俊逸非凡,端坐在亭中,手中握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盏,酒液在盏中轻轻晃动,泛起层层涟漪,映出他深邃的眼眸。
宿弦则身着一袭素色宫装,发间只斜插着一支银色发簪,简单却清雅。她坐在封阳身旁,微微低着头,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映着月光,显得格外柔美娴静。她手中也拿着一只酒盏,只是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酒液在盏中微微摇晃。
两人对视一眼,宿弦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轻红统领着密行司,息云随息将军在南境屡屡凯旋,北陆与东陆交好,我东陆境内四处设济善院,陆允掌市易司,可谓是无内忧外患,无冻馁饥患,阿渊为何还忧心忡忡呢?”
封阳轻轻点头,声音轻柔如风:“阿宿…我…想你了。”
宿弦先是诧异,而后微微一笑,将酒盏递给他:“阿渊,我一直在…这是我用边境村庄送来的棠梨果酿的棠梨酒,你尝尝如何?我觉着有些烈…”
封阳接过酒盏,听着熟悉的字眼,轻轻抿了一口,舒展了眉头:“棠梨酒啊…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品尝了。”
宿弦闻言,她擡起头,目光与封阳的视线交汇,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温柔的光晕:“阿渊,你好像有心事,是朝堂上有什么变故吗?”
封阳听后,心中一动,他将酒盏放在一旁,轻轻握住宿弦的手:“有你在,这天下再大的烦恼,也都不算什么。”
宿弦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她很认真地承诺道:“阿渊,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这一刻,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离他们远去,只剩下彼此的陪伴,和这静谧的月夜。
封阳想,若是能一直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该有多好。
魔域天音阁外。
枝枝看着阵法暗红光色的波动,阵法吸收的灵力逐渐增多,不由得不以为意道:“少主你看,想不到那位第一神将也有世俗的欲望呀!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不足为惧!少主就是厉害!”
末栀算了算,阵外已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阵内过了一个月。就是不知这“燃灯续昼”困住的是他的情还是他的惧。
潜伏的血月暗探来报,这天音阁乃紫王之女晏紫苏所管辖的地盘,听闻有人闹事,晏紫苏和晏紫空正率魔兵赶来,此时正与伪装成青王部族人的鬼无涯和夜无伤于百里外交手。
身为血月城四大护发之二,她相信鬼无涯和夜无伤不会落下风,甚至最好的结果就是劫杀紫王缙云的一对儿女。
距离冰刺之毒发作还有二十多日,一想到这儿。末栀又催动了阵法,想着能以极快的速度解决封阳君。
宫室之中,烛光摇曳,映照出一片柔和的暖光。
封阳斜卧在病榻之上,面容略显憔悴,苍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倦意。他的呼吸有些微弱,仿佛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已耗尽。床幔低垂,遮挡住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一片静谧的空间。
宿弦发髻松散,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柔情,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药盏,那青瓷的盏子在木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生怕惊扰了他。
不知为何,一向身体强健的阿渊居然一病不起,而且毫无征兆。
“阿渊,该喝药了。”宿弦的声音轻如微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俯身,轻轻握住榻上之人的手,那手温暖而有力,却在这病痛中显得有些无力。
封阳微微睁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阿宿,你怎么还在这里?”
宿弦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心疼:“阿渊,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她轻轻扶起皇帝,将枕头垫在他的身后,让他能更舒服地靠坐着,然后拿起药盏,轻轻吹了吹,让药液的温度变得温和。她将药盏送到他唇边,轻声道:“陛下不要嫌药苦,你知道我略懂医术,这药是我亲自盯着熬的,全喝了,不许浪费。”
他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不知为何突然生出孩子气来:“阿宿喂我喝药可以吗?”
宿弦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行吧。”
封阳喝下药后,她又轻轻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宿弦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你好好睡一觉,我一直陪着你呢。”
月光透过窗纱洒在病榻上,她温柔的目光如同月光一般,温暖而宁静,守护着病榻上的封阳,仿佛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守护者,而阿渊,便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宝贝。
只是那夜,阿渊在睡梦中好像一直嘟囔着“对不起”这种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