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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涉:覆巢飞鹰

风涉:覆巢飞鹰

【风涉】

我一个人坐在鹰房里,手中捧着我心爱的海东青。

我很喜欢它们,因为它们可以替我去很多我去不了的地方。它们是万鹰之王,拥有最光辉的翅膀,能翺翔于蓝天之外,去看我见不到的风景。

我被困在轮椅上已经十一年了,但海东青是我的翅膀。

那天大约是四月廿五,听弟子说一群怪模怪样的人上了山,拿了十大箱黄金,点名要见我父亲。当时正值中午,掌管鹰房的弟子将我推出去晒太阳,我也看见了那些人。

那些人都是北狄人,穿着北狄特有的服饰,提着他们特制的大刀,进了我父亲的大殿。我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人,他是呼衍途,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

按理说我应该感到憎恨或者惊讶,但是我没有。我似乎早就失去了愤怒或者仇恨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心中都像死水一般,连一点点微澜都掀不起来。见到十一年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的第一反应也只能是:他也在这里,好巧啊。

我微微摆手,让弟子将我的四轮车推过去,推到一个既能晒到太阳又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地方。

在轮椅上坐了十一年,我的肢体慢慢萎缩,但听觉却变得越发灵敏。我坐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每一句对话。

我知道父亲能看见我,但他不会管我。他知道我傻,什么都不会,所以任何情报都不避讳我。在他眼里我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

“不知道风掌门有没有收到这样一条消息……现在的皇帝已经不在京城了,他逃到了南城去。现在京城里只剩下太子监国,但是除了皇帝的心腹,其余人都不知道这事。”这是呼衍途的声音,虽然言语客气,但是每一句话的语气都无意地夹杂着几分对汉人的轻蔑。

“这件事,风雨楼的分舵已经给我传来消息了。皇帝的确在南城。”我父亲回答道。

“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具体的位置?”呼衍途的语气中带着杀意。

当前的□□势我并不了解,但是隐约听说太子是北狄党人。北狄人毕竟是蛮夷之辈,如果篡朝夺位,会被天下百姓不容。于是他们打算扶持太子当傀儡皇帝,方便统治。

太子能保住一生的荣华富贵,很乐意与北狄合作。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让皇帝死,才能名正言顺地夺位。

换句话说,只要皇帝死,北狄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占领我们整个国家,天下百姓将全部沦为亡国奴隶。

父亲的语气显得有些迟疑:“对不起,风雨楼的规矩是,不能参与政斗。”

呼衍途似乎早就料到了父亲会这样说,他笑道:“风掌门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先给你看一样礼物吧?”

他拍了拍手,一辆囚车从外面被拉向大殿门口。我向那囚车方向看去,里面关着一位老者,蓬头垢面,伤痕累累,手筋脚筋都被挑断,被两个北狄人拖进了大殿。

我向前倾了倾身,身后的弟子会意,将我往前推了推。顺着这个角度,我能看清大殿里发生的事情。

我仔细辨认一番,想起那人好像有些熟悉。我小的时候见过他,他是武林盟主。

十一年前,就是他说我的武学天分极高,想收我为徒。如果我的腿没有断,此时此刻他已经是我的师父。

武林盟主被两个北狄人拖到了我父亲面前。此时他已经无法站立,说不出来话,武功全部被废,狼狈地趴在地上,用阴鸷的目光瞪着父亲。

呼衍途走到父亲眼前,笑道:“风掌门,这个礼物你喜欢么?这还是我在北境之战时生擒的,当时觉得没有什么用,杀了又舍不得,只能废了他,割了他的舌头,将他手脚挑断锁在地牢。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我听说你们有仇?这个人以前一直轻视风雨楼,还曾经命人打伤过您的胳膊。现在是报仇的时候了。”

父亲一时间沉默不语,抿了抿嘴唇,低头俯视一眼曾经高傲的武林盟主,神色复杂。

呼衍途用并不标准的汉话道:“我听说你们中原江湖的规矩是,谁杀了上一任武林盟主,谁就能当上下一任。这和我们选北狄王一样,谁杀了上一个王,谁就是新的王。风掌门,这份礼够大吧?”

呼衍途抽出自己的佩刀,将刀柄交到父亲手中。就是那把刀砍断了我的双腿双脚,让我做了十一年残废,一辈子站不起来。我一直记得那把刀的样子,到死也不会忘。

父亲手里握着那把刀,犹豫不决。我知道他在计算这单买卖的成本和利润。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商人,冷静而精确地逐利,从来不会做任何一个亏本的买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盈利的机会。

呼衍途道:“我听说你们风雨楼的有一条规矩是不可以参与政斗,但是有另一条规矩是不可以打听客人目的,对于任何客人都可以不问立场前来迎接。只要你不问我们目的,岂不是就两全其美了?”

呼衍途看出了父亲的迟疑,挥手,命人又擡来十大箱金子,一排排摆在大殿两侧。那些金子够我父亲花到死。

父亲眼中的犹疑变为了笃定。他扫了一眼身前闪闪发光的黄金,扬起那把曾经将自己儿子变成残废的刀,狠狠向武林盟主的颈砍去。

刀很快,就像当年斩断我双脚一样飞快地划过武林盟主的大动脉,将他最后说不出来的遗言永远埋在喉咙里。鲜血溅得很高,喷涌到大殿两旁的窗户纸之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什么也看不清了,脑海中却莫名想起了十一年前阿清被吊在城楼上的头颅,圆睁着眼睛。

“风掌门既然收下了礼物,现在可以来谈谈合作了吧?”呼衍途从父亲手中接回刀,将武林盟主流着血的尸体踢到一旁。

父亲点了点头,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的眼中没有半点情感,只是用一旁的湿毛巾擦了擦沾满血的手,对呼衍途道:“皇帝的行踪,现在是风瑶在打探。她是我的女儿,最听我的话,她已经与皇帝一行人相遇,很快就会向我们报告。”

“风掌门是聪明人。不过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呼衍途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您认识风泽么?”

一提到大哥的名字,父亲的瞳孔骤缩,所有表情都僵硬在脸上。

父亲点头道:“认识,是我的逆子,但是此刻他已经被逐出风雨楼。他的任何所作所为都与风雨楼无关。”

“那就好。两年前,令公子在朔北围城战场上真的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烧毁我大军粮草,就有他一份功劳。所以我必须确定一下,风掌门,你能确定在这次行动中,令公子不会做出什么让我们不愉快的事情吧?如果我们的合作进行不下去……谁能来承担这个责任呢?”呼衍途皮笑肉不笑道。

父亲吩咐旁边弟子道:“将杀字门四个弟子找来。”

我又惊又恐。杀字门四个弟子是风雨楼豢养的顶尖杀手,对父亲绝对忠心。北境一役后江湖各门派损兵折将,原本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如今武学独步天下的只有我们这四位刺客。

当今武林没有任何人能打得过他们,甚至连能从他们手底下过两招的人都没有。只要是他们想杀的人,就绝对不会失手。

四位弟子很快进了大殿,向父亲行礼。

“我命你们跟着风瑶,监视她,确保她顺利完成任务。一旦发现风泽行踪,立刻将其斩杀。”父亲命令道。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情,犹疑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的情绪。但他还是补充道:“如果发现风瑶与风泽相勾结,二人一并斩杀。”

“弟子遵命。”四个杀手领了命,立刻离去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惊骇不已,忙叫弟子转向,将我送回鹰房。

我豢养海东青十一年,与它们日夜相处,对它们的了解是任何人不能企及的。我与它们有着寻常人不能理解的感应。我能与它们对话,知道它们身处何方,了解它们所思所想。海东青彼此之间互相联系,它们都知道同伴的确切位置,也会将这些消息告诉我。

前一段时间大哥回风雨楼一趟,从我这里拿走了一只海东青。风雨楼众人都不知大哥行踪,但只有我知道那只海东青现在在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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