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夜幕笼罩着整座皇宫,一片死寂。朝思……
夜幕笼罩着整座皇宫,一片死寂。
朝思暮将人带回去的时候已经没了意识,倒也省的拜堂,寝殿内挂着的红绸,床榻上的喜被,无一不在彰显着今日的与众不同,应当是个大喜的日子才对。
寒风穿过窗棂,携着凛冽的严寒席卷着一切,红烛的火光摇曳,朝思暮抱着在昏迷中发癔,低声呜咽的晁怜,心口仿佛刺入一柄刀子,一寸一寸将柔软的内里划伤。
轻颤着指尖抚过晁怜精致的五官,她记得很久之前,晁怜也曾在她怀中入睡,唇角总含着她读不懂的笑意,直至现在,她竟只能从晁怜身上感到一种极其破碎的病弱感。
朝思暮尝试将晁怜紧蹙着的眉头抚平,却听见一声含着哭腔的呼唤。
“父皇...别...别丢下我......”
“阿怜知道...错了...别丢下我......”
朝思暮闻声更是一颤,急忙给晁怜诊脉,抬手又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许是受了寒,亦或者是气急攻心。
摔进枯井中受的伤,服药过后血是止住了,伤口却没能处理。
借着微弱的烛光,朝思暮这才看清晁怜身上的伤口以及一些陈旧的伤疤,鞭伤即使是愈合也会留下难以抹去的疤痕。
白皙的肌肤上横跨着几条狭长的疤痕,新长出来的浅粉色嫩肉,稍作摩擦依旧会伤到。
朝思暮点在了那疤痕上,晁怜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轻颤,嗓音中带着哭腔,不停求饶。
“别...别打我...疼...呜呜...好疼......”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锦被上也多了一片深色的水渍。
朝思暮垂眸望着在抽咽的晁怜,心口一阵抽痛,好似堵着口闷气,不觉让人窒息。
这些伤是在地牢里被狱卒打的,全是带着倒刺的皮鞭,沾着凉水,打在人身上,哪一下不是皮开肉绽,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又怎么能受得住。
地牢里的刑罚,她又怎会不知,朝思暮本想将晁怜抱在怀里,伸出指尖却在碰到那片疤痕时,仿若触电,急忙缩了回去。
烛光被寒风吹灭,皎洁的月光照在这幽静的寝殿却只显得凄凉。
朝思暮取了块锦帕,打了盆热水,褪去染了血的喜袍,眼底一片沉寂,动作十分轻柔的帮晁怜擦拭身子,擦到那陈旧的伤痕时,晁怜便会呜咽着讨饶。
那段时光,早就成了晁怜新的梦魇,无法抹去也无从逃脱,疼的实在厉害便会哭,只是那哭声却很是微弱,不停压抑着自己,生怕哭的声音大了些,还会被毒打。
“阿朝...疼...我好疼......”
夹杂着哭腔的喊声,朝思暮有一瞬的僵硬,手上的锦帕险些没能拿稳,掉在地上。
朝思暮往日里的淡漠似乎在这一刻也换成了颓然,声音很是微弱。
“别怕...阿朝在这......”
此时的晁怜,依旧神智不清,大抵还停留在年少之时,还在依赖她。
朝思暮放下锦帕,目光落在后腰的新伤上,摔的时候应当是磕到了什么,伤到了皮肉却没伤到骨头。
但以那口枯井的深度来看,磕到东西,恐怕只会伤的更重,绝非只有皮外伤,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帮晁怜垫了一下。
后腰处的伤口很深,长度也有半扎,朝思暮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绪,随即从腰间掏出银针跟骨线。
伤的实在太深了,若不缝合,恐怕很难愈合,朝思暮纤长的手指捏着银针,尾端系着黑色的骨线,手却忍不住发颤。
朝思暮见的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残肢断臂,往日里对那些,从未有过丝毫畏惧,眼下却对晁怜的伤处,那块渗血的皮肉,一时下不去手。
脑中则是晁严在消散之际的嘶吼以及那长发怨灵满是不舍的神情,多年的怨念,好似在一瞬被击垮。
她曾有过无数恶意的推测,晁怜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先前的乖张只是装出来的。
怨恨早就侵蚀了她的神智,甚至从未想过这其中的端倪。
晁严的那番话,好似一块巨石被扔进平静的湖面,惊起一片波澜。
朝思暮的心口被一根锁链给穿透,她是怨灵的主人却也被怨灵给束缚,操控,她对晁怜的恨意,则是这些年让她还在世间游走的唯一理由,无声无息滋养着被放大的仇恨。
宫宴之上,晁怜的一反常态,同一时间被流放的侍女,以及在林中见过晁怜的怨灵,种种迹象都在往一种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锁链在收缩,压迫着那颗无法跳动的心脏,耳边的声音又变得嘈杂起来。
血红色的煞气,凝聚成了实体,样貌和朝思暮一般无二,除去那双眼睛是浸着血的,深红色的眼眸,寻不到一丝光亮,满是狠厉,怨毒。
“你在心疼她?”
“别忘了,她可是亲手挖了你一双眼,送你去喂狼的人,血肉被撕碎的痛楚,你难道就不记得了吗?”
“清醒点,别再被她骗了。”
身着一席血袍的朝思暮也坐在床边,望向晁怜时的神情中却满是怨恨。
朝思暮握着骨针,神情似有些挣扎,挥手将煞气凝聚成的自己驱散,不禁握拳,再次面对晁怜,眼底像是一汪湖水,平静的背后却是汹涌。
随着晁怜的颤抖,止住血的伤口,隐约又在渗血,朝思暮垂眸,眼睫遮住眸中复杂的情绪,骨针穿过皮肉便听见晁怜的哭声,但没能停手。
一只手按着那过于消瘦的肩膀,动作极快,不敢耽误的将伤处缝合,白到病态的肌肤和缝进血肉中的黑色骨线,放在一起,格外刺眼。
处理完伤口,朝思暮又给晁怜喂了一颗能安神的药丸,十分轻柔的将人抱起,翻过身,侧躺在床榻之上,避免压到伤处,随即将锦被给晁怜盖好。
黑暗中,朝思暮的视力并不会受影响,能够清晰的看见晁怜眼角的泪痕,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轻颤,若真相是她错了,那她又该怎样面对晁怜。
驱散来干扰她的煞气,站在窗边,刺骨的寒风拂过面庞,不禁让她清醒了几分,思绪不受控制的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随着猜想,朝思暮只觉得浑身血液也同这寒冬一般,冷了下去。
朝思暮在窗口站了一夜,思绪很是混乱。
天明之时,身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