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之境
现世之境
雪原上尸体如散落的墨点，在无际的白中格外刺目。
沈万竹将一个尸体翻身，看到他嘴周的干涸冻僵的血，“死了有一会儿。”
“是梨花的剑，这些人估计是地府的。”
“他们并不知净伊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如此卖命。”沈万竹起身后捏了捏手心，手已经被冻成了紫黑色，转头见墨云鼻头也红了。
墨云道：“什么身份？”
“噢。忘了跟仙君说，他是西极宗的人，偷了邬子烛的兵符带着精锐跑去跟东明醒汇合。不过东明醒底细你们都清清楚楚的，总不会是西极宗的人，那他拿须弥塔是做什么？”
“他怕是只想回到渔村还没被大海淹没的那一年。”墨云考虑到沈万竹不知这些情况，简单告知，“东明醒原就是城阳的人，不过那时的城阳还不叫城阳，只是个小渔村，后来天灾村民都死了。东明醒那时已经飞升，但南北派的问题依然没解决，他错过了救人的时间。”
“如果不知道城阳的过去他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个执念很深的人。”
“当年为时已晚时他并没有表现得很后悔，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拿走了须弥塔，你水纹叶被他抢走的事与他们说大概也不会信。”墨云为此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很是平静地说，“他向来擅长伪装。”
“仙君是与他有什么过节？”
“当年血月偷须弥塔的事只有我怀疑他也动了心，真相大概就是他们同时算准了那日看守松懈，撞上后动手被人发现，大堂前对峙东明醒成功把自己说成了抓贼的，而血月是那个贼。”
沈万竹点了头，按照当年血月干的每一件事的确很难让人信服她不是一个人，指认东明醒只会被当成栽赃污蔑。
“前面就是第五层。”墨云剑指向不远处那架冰梯，梯子尾巴与地面的冰连接，而头部却在半空若隐若现。
飞到最上面后沈万竹低头，原本的雪野此时不见雪花，而是一座寂静的尸林，地面那层后雪变成还在流动的血水。
身体融进另一层结界的一瞬，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震耳的厮杀声灌满整个空间。
沈万竹一眼望见往后闪避的光头，趁两军打得不可开交，他化成一道虚影闪去，一个趁虚而入从后掐住了净伊的动脉！
净伊反应及时直接擡手制止了要围上来救他的士兵，稍微侧头一瞥，无奈笑道：“没想到鬼师都拦不住你。”
沈万竹挟持着他一下飞到了最高处，向下高声喊道：“再动手我就杀了他！”
底下的人听到后纷纷聚到一处，警惕地望着上方的人。
梨见微的兵趁机团团围住了一波人，梨见微呸了一口血，手背一擦嘴角的血喝声说：“杀了那臭光头，收拾这群小喽喽本将只需动动手指！”
沈万竹保持声量喊道：“他偷了邬子烛的兵符拿你们的命来给他族人血祭，听我的劝赶紧收拾回去。”
净伊先笑道：“中书君又编了什么好故事啊，你一个杀人主子的反倒过来劝他们惜命，打得什么算盘子？”
显然底下的士兵与净伊的想法一样，手上的兵器没有收手的意思，依旧双眼恶狠狠盯着沈万竹，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千刀万剐杀了。
沈万竹道：“你们可以不信我，但邬子烛的话总该信了吧？”
提到邬子烛底下的人神色才有些松动，纷纷张望试图找出邬子烛的影子。
净伊道：“邬公子人在天枢司又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你撒谎也要撒点可以圆过来的慌吧。”
“你怎么就确定我没把他们带到这里？”沈万竹用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帮天枢司啊鹿少主？”
指腹下的喉咙轻轻一滚，须臾后净伊才哼了一声，“看来你找到我最后一个身份了，没有青阳的记忆你都能猜到，不得不说你真聪明。”
“你想救你的家人我不会阻拦，但是血阵里只能救出一方人，你只能等下次了。”
“哦？”净伊难得用正常的语气跟人说话，“我带着他们来这里原本是觉得你并不会出现在此，毕竟一来你没有什么非得回到过去才能弥补的遗憾，二来西极宗与兽族哪一方都与你无关。真是没想到你会对已经亲手杀了的人还有感情。”
沈万竹掐住他动脉的手指力度下意识加重，“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如果西极宗没犯下那些罪，阵里的人，我都会救。”
净伊似在感慨，“你被骗成这样都愿意去救他的族人，所以我信你说的话。可惜，已经不存在这个可能性了，我还是要救我的家人不是？”
“我不会让你再上去。”
净伊突然闭上眼，轻声道：“东明君应该出了六层的门了吧？”
沈万竹一下反应过来，“你在拖延时间。”
“算吧。”净伊又如平日那边皮笑肉不笑，“既然你也想到了用须弥塔的法力来打开封印，那我可不能让你的人先拿到塔。”
“东明醒拿到了也不会让给你。”
“没错，所以我还是得先走一步。”
话落人突然从眼前消失，手心只留下一张移魂符。
沈万竹猛攥紧，“该死的，说什么以为我不会来，早做好了准备！”
底下的士兵一见净伊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面前杀气腾腾的天兵一下乱了神，下意识把求救目光投向沈万竹。
沈万竹下了台，看他们一眼道：“净伊是西极宗的人，偷兵符就是想让你们拖住天兵，现在信不信都由你们。”
梨见微听这意思道：“要放人？”
“你们不能再打上去，你带他们离开这里。”
梨见微侧首不解道：“为何？”
“而且眼下拼的是速度不是人数，况且越往上死伤越多。”沈万竹想到墨云提及的，“比起这里塔外更需要人手。”
话已至此时间紧迫，无论梨见微有没有收兵沈万竹都提前离开直奔六层去。
闯进第六层可见周围的精怪都是在《百诡录》上有名号的，动起手多少费劲。
巨大的镜面倒悬于空中，取代了天，一道由符文凝成的长梯自镜面垂落，无数身影嘶吼着扑向悬梯，利爪与兵刃在符光间疯狂拉扯，不断有精怪从半空被击落，身体不堪重击在空中炸开血雾，未等落地又被下方混战的精怪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