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劫一场
生劫一场
怒火攻心下血块跟着声音一道从舌苔滑落,沈万竹囫囵绕过腋下揽住身上的人,指尖触到张连民湿漉漉的后背,泣不成声,“你怎……”
张连民像是这时才察觉疼痛,缓低头看向自己被洞穿的胸口,苦笑着摇了摇头。
血块成堆堵在咽喉,他发不出声音,只能一只手搭在沈万竹肩膀上,捏了捏,又摇了摇头。
血丝从他唇间垂下,连着沈万竹的掌心,沈万竹将手死死按在对方胸口处,灵力随之疯狂灌入,却只如泥牛入海,尽数散开。
“停阵!”沈万竹吼出声,“救人!快啊!”
张连民虚擡手掩住他的嘴,闭眼,轻摇头。泪珠接连从睫毛坠下。
血、泪、汗混成一股暖流,从指缝间黏腻地渗出,在沈万竹脸上划开黏腻的一道道湿痕。
沉寂里只剩下闷痛的呜咽,细弱,却刺痛。
张连民一条膝盖磕了下去,他终于攒出了一点力气,几个字的气声散在漆黑中,“别怪自己。”
沈万竹喘不上气,徒劳地抓住了那只手,“我让你停阵!你出事了我绝不会放过自己!听见没有?!停阵!”
“沈万竹……你怎么办,谁来帮帮你。”张连民额头抵住两人交握的手,“谁还能站到你身边……”
哽咽声停了。
掌心一松,温度顷刻消散,如一捧沙,风刚起势,它已经从指缝间溜走。
沈万竹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没抓住。
……你说过总会在,总会拉我一把。
现在呢?为什么我连你的尸首都留不住。
以后呢?我又该去哪里找你。
为什么你会成为我头脑一热的代价。
“阵结束了。”古千钧在旁站了一个时辰,沈万竹也在原地坐了一个时辰。
脸上交错的湿痕都已风干,胸口的伤口渐渐愈合,只留下领口一摊暗沉的血迹。
沈万竹睫毛动了下,他擡手,朝空中攥了一把,低声说:“结束了。”
手心依然空空的,没有比这更痛的了。
他撑地起身,刚迈步就是一个踉跄——腿坐麻了,古千钧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沈万竹侧首,“刚刚我说停阵,大师听见了吗?”
古千钧点头,“停阵也救不回他,你和他,我总得保住一个。”
“是。”沈万竹扯了下嘴角,脸皮紧绷比哭还难看,“总得留下一个算账是吧。”
目光掠过古千钧却没等回答。
“张连民不能白死。”
古千钧语气缓了些,“莲花台出事时,酒鬼提过一句,兽根的事可能和两仪殿有关,这是怀琅自戕前交代的唯一的线。不过事出紧急之前没证据,现在也没有。今天的事告不告诉天君,你定。”
“不用,兽根由你们查下去,我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那你回天庭还是?”
“不回。”沈万竹侧过身行了一礼,“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天庭很快派来人将二人和抓来的百姓放出去,不等酒仙问清楚沈万竹已经飞身离开。
子时,亭下一人独自鸩酒。
“这礼果然算重,这么快中书君就找到了这里。”净伊将鸩好的一杯酒推至对座,“节哀。”
沈万竹跨过栏坐下,“仓基山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抽魂?”
“是啊。”净伊今日依然戴着斗篷,他抓了抓兜帽,“不过张连民的死我很意外,怎么说你也是帮了我大忙,抱歉了。冤有头债有主,我想中书君不会把这条命算贫僧头上吧?”
“所以他也不是你效命的人。”
“怎么会?”净伊缓声道,“我就这么一个主子,只是有些事他不肯下手只能由我代劳,他想让这场梦做得久一点,我可等不及。”
沈万竹二指捏住了酒杯,“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没想到你会好奇这个,我也想知道什么身份才更适配我,也许以后我找到了个合适的会再去见你,这样中书君意下如何?”
“你故意等我追上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撚住杯脚的指尖微一发力,杯身顷刻碎作齑粉,酒水洒湿桌面。
净伊不由得坐直了身,时刻盯紧沈万竹的动作,“我来这里等你有两件事,第一我是诚心跟你表达歉意,张连民的死非我本意,第二,从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抓你回去。”
话音刚落,檐外阴影蠕动,无数个黑衣身影无声浮现,刀剑出鞘的冷声练成一片,将小亭围得水泄不通。
锋芒齐齐指向沈万竹。
人数上占了绝对优势后净伊肩线一松,慢悠悠拿了面前倒好的酒,轻抿一口,笑道:“跟中书君这么坐着说话真是一件危险的事。”
沈万竹余光一扫,来人不少于一百人,且各个腰上的牌子都是甲牌,这些尽数是天枢司的阴差。
“大司有说过让你别擅自行动吧?”为首的人摘了面上的盔甲,望向净伊的时候毫不收敛目中的不满。
沈万竹认出那是青藤,现在无论发生什么碰巧的事他都不会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