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她与他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这是入宫三个多月，凡梦第一次离开浣衣局，头顶是“翠屏宫”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江邀月的身子并未完全恢复，凡梦小心的扶她回房。整个翠屏宫，除了她们两个，看不到一个宫女或者太监。
凡梦心里清楚，虽然独孤冰綺开恩将她安置在这里，但她依旧还是个废妃，而她自己，也不过是个跟在废妃身侧的宫女罢了。
她们的身份，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
拂开了珠帘入内，内室，点着熏香，江邀月心头微动，这里还与她一年前初次进来的时候一样，让她忍不住以为自己根本没有进过冷宫，而是刚刚被册封。素手缓缓地拂过雕花床沿，自嘲一笑，“你说这一次，我们会在这里住上多久？”
凡梦低垂着眼睑，声音没有波动，轻声回答，“只要娘娘愿意，会是永远。”
江邀月掩面“嗤”地笑了一声，这段日子，她早已经习惯了凡梦的淡定和从容，“凡梦，你可知如今这后宫之中，谁最得宠？”
凡梦握着被褥的手微微一颤，她连忙定了定心神，“回娘娘，是嫣妃。”
江邀月依旧还坐着，并没有躺下去，半晌，才开口，“嫣妃啊，生得眉清目秀，倒是个美人坯子。陛下身边有许多美人，比她温柔的、比她懂事的、比她有才的，比比皆是，但对于陛下来说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嫣妃已经整整荣宠一年多的时间了。凡梦，你说她凭什么留得住陛下的心？”
凡梦帮她掖好被角后，退至一侧伺候着，此刻听她问及，她倒是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才出口，“许是嫣妃娘娘病弱西子，才能惹起陛下的怜爱。”病弱西子甚三分，行动处又如弱柳扶风，这样的女子，怎叫人不心生怜爱呢？
殊不知江邀月却不以为然地一笑，那双明眸一转，落在凡梦的脸上，略带着苍白之意的薄唇轻启，她的声音里夹杂着飘渺。“原来那一个秘密，过去那么久，也还是没有人知道。”
凡梦看着她，眉头微皱，她也知道？
江邀月继续说道，“陛下会如此疼爱惠嫣妃，只是因为她的相貌酷似陛下之前深爱的女子。”
这句话，令凡梦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她稳了身形开口，“娘娘知道此人是谁？”
“关于那个人，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如今也没人敢妄言。”江邀月略摇着头，语气似是惋惜，“据说她曾经是飞羽的天命之女，但后来却阴差阳错成为了魔教教主，至于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也不清楚。”
凡梦藏于袖中的双手已是颤抖不已，内心的愤怒、仇恨一下子膨胀起来。传言？他有多爱那个女子，只有她知道！他爱她爱到容不下任何人，还记得曾经自己碰了一下她的画像，他就宝贝似的护着，还厉声警告他不许再进入书房，呵。
江邀月并没有注意到凡梦此刻的面色，只是接着说，“在那女子死后，传说陛下连着三天滴水未进。从此，后宫中就有了一个说法，陛下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谁若是能得到他的爱，也就不枉此生。”
是吗？真的会不枉此生吗？凡梦在心底狠狠地问着自己。或许吧，可是没人能再走进他的心里了。
五年前，让她心碎的一幕再次在眼前浮现，他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感情，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一句“一个不留”真是把人的心都伤碎了，除了绝情，还是绝情。
她凡梦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问道，“陛下是真的爱嫣妃娘娘吗？”她倒是希望他爱她，最好，是刻骨的爱.
江邀月没有回答，只是略微一笑。
凡梦伺候她躺下，才低声开口，“娘娘，奴婢需要去一趟浣衣局，还有些东西在那儿。”
床榻上的女人没有睁眼，亦没有应声。凡梦将床上的纱帐放了下来，转身出去。
“凡梦。”江邀月看着女子的背影，低低呢喃。
这个宫女，心思不纯，她一直很小心地妄想从她的言行举止里去探得些许线索。只是，在她染上瘟疫的那半月，凡梦除了尽心尽力地服侍她，便再无其他出格的举措。
江邀月其实内心到底还是不信她的，毕竟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来到你身边，说要帮你，而且非亲非故，又带任何目的，换谁都会起疑心。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她发现她好像已经离不开她了。
终于离开冷宫那个地方，她要想永远不回去，身边必须有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比如.凡梦。
凡梦出了翠屏宫，转身朝浣衣局的方向走去。
三月的御花园已经是姹紫嫣红，走着走着，步子不知不觉放慢了些许。目光，不自觉落在不远处那片淡紫色的紫藤花上。
她迟疑了下，然后上前。
纤纤玉指掠过淡紫色的花瓣儿，这是漓殇最喜欢的花，哪怕她已经死了，他对她依然是这么用情，想来自己的这一生真是可笑至极。
“咔”的一声，凡梦的手指微动，不小心将面前的紫藤花拧断。她赫然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子，娴熟地将手中的花瓣丢入花丛中，果断转身。
当年的事儿，她其实不愿去回想。只是好多时候，那些情景就会很自然地浮现在眼前，那些话语也会很顺然地响彻在耳畔。也许，直到她死的那一刻，这一切才算是能够终止吧？
她的嘴角忽而染起了笑意，眼中带着恨意，可是她恨的那个人，他还没有死呢，她怎么能先去死呢？
这个时候的浣衣局是最忙的时候，凡梦进去的时候，李嬷嬷一眼就看见了她。方才还翘着二郎腿喝斥着宫女门干活利索一点，此刻见她进来，李嬷嬷像是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尖着嗓子叫，“小蹄子，你可以啊，嫌我们浣衣局地位低下是不是？转眼就混到冷宫内位那儿去了，只是，你这主子找的可是不太好啊。”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脸上满是尖酸刻薄。
凡梦见李嬷嬷起身朝自己走来，挥起的手就要落下，凡梦只是淡淡冷笑一声，“嬷嬷，奴婢才刚从冷宫出来，身上怕是还有瘟疫呢。”
一句话，吓得李嬷嬷的脸色“唰”地白了，她几乎是本能地退开好几步。看着凡梦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便忍不住骂开了，“带着不干净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怎么还敢回来！”
凡梦仿若未闻，只是推门进了房间。
下等宫女是没有单独的屋子的，这个房间里加上她一共住了十个人。在右边靠窗的地方，有个柜子，给一小格一小格地分开。她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格，打开的时候，才发现那些略值钱的东西早已经不翼而飞。
嗤笑一声，她其实早就猜到了。不过，那些东西，于她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将抽屉整个抽出翻过来，底下是一条鞭子，这是他送给他的鞭子，她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亲手用这条鞭子为自己报仇。
把鞭子拿起来，置于怀中，没有再迟疑，起身离开。
凡梦没有沿着原路返回，大约是不想去看那一片紫藤花吧。正想着事情，不经意间瞧见长廊的那一端有人走来。
她一下子怔住了，那抹明黄之色——是独孤冰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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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垂下眼睑，方才在翠屏宫的时候，她对江邀月说不必再回冷宫去。独孤冰綺既然将她们安排在翠屏宫，必然会对那个大难不死的废妃留个心眼儿。她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看来上天对她还是不薄的。
心绪平静下来，她没有再往前，而是猛地转了身。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果然，很快传来曹公公愤怒的声音，“大胆，见了陛下竟然不行礼！”
见陛下不行礼，直接掉头或者绕道离开的宫人，是可以拖出去砍头的。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对一国之君如此大不敬。
闻言，凡梦规矩地跪在地上，将头埋得低低的，“奴婢知罪！”
“知罪你还.”
独孤冰綺抬手拦住了他，底下的女子，恭敬得几乎要将整个人伏在地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身影，有几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