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打井出水
给老夫人做寿是头等大事,各样物件都是顶好的。
陈员外能放心将事交由周管事筹措,一来是信任,再来必得是行事周全。
这一说起皮货,秦既白话也多了起来。
他将猞猁狲摊平,缓声开口:“皮子好坏,无外乎有无破损、毛质和皮板,我也不瞒您,这猞猁狲共有两处伤口。”
当初在山里,可与这畜生缠斗许久,先是箭伤断其行动,后又被裴松补了一枪,这便留下两处窟窿。
指头捏住皮板,汉子细细指给周管事看:“不过好在猞猁狲是秋里打的,皮毛正厚实,倒是能将这口子盖住。”
这要说兽皮制衣,就算是虎皮都没这猞猁皮来得舒坦。
山君体型大,皮板重,穿戴在身尤其压分量,更宜制成整条毯子摆在房中做排场。
反倒是这猞猁皮,既柔软又轻便,绒毛细软、针毛厚实挡风,制成斗篷或披肩是极好的。
见他为人实在、不藏私,周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抚了把兽毛,干脆直截了当开了口:“您开个价吧。”
秦既白不由得看去裴松,见人正也看着自己,那目光温和,似有淡淡笑意,他犹豫地咽了口唾沫,反身过去将人拉到了近前。
裴松本无意张这句嘴,适才汉子同这管事说话,态度不卑不亢,言语有条不紊,成竹在胸的模样让他慰然。
谁成想好不过两刻,转头又来寻他。
周管事也瞧出来了,温声道:“您家这是夫郎掌家啊。”
秦既白丝毫不觉得掉面子,看裴松时眼里尽是笑意:“是,我夫郎管全家。”
方子苓坐在桌边瞧了好久,茶水都喝下两盏,他出声道:“既看好了,咱就坐下来慢慢说。”
他伸长手臂拎起茶壶,帮几人都斟满:“喝口热茶,暖暖胃。”
*
牛车缓慢往回行,裴松手里一个纸包,里面几串糖葫芦,老汉儿特意给挑的厚实糖板的,果子透红,张口咬一颗,嘴里又酸又甜。
黄牛不识途,汉子下车牵着它往前走,扭身看去裴松,见他腮帮子鼓鼓的,自己虽没吃这口糖,心头也蜜似的甜。
怀中钱袋子鼓鼓囊囊,沉得直往下坠,裴松伸手往里塞塞,忽然开了口:“哎白小子,你那回说送娃儿读书,是真这样想吗?”
裴松虽然早知晓镇上繁华,可往常不过是走马观花般匆匆一眼,好与坏都离他甚远,不至于让他心头起波澜。
可今儿个见了方子苓,见了周管事,又与那小童柳叙颇多交谈。
竟让他心里多了些不合实际的想法。
秦既白看着前路,听见问话缓声应他:“真的。”
裴松一手撑头,肩膀随着牛车轻轻晃动:“那得生个小子吧,要么姐儿、哥儿的,又不能考学。”
“也没想他考学,多读些书多认些字,往后走到哪儿都不打怵。”秦既白扭头看他一眼,温声说,“我问过的,镇上也有家塾,能教小哥儿和小闺女识字。”
“家塾?”
再往前就出镇子了,秦既白也没让黄牛停下,反身利落地上了车板。
裴松往边上挪了挪,又将腿面被子盖到汉子身上。
继续方才的话,秦既白道:“家塾是高门大户在家请先生,教孩子们学问,哥儿、姐儿都能去学,脩金虽高些,可却值当。”
裴松不由得看去他的眼睛,那双狭长眸子正望着前路,可眼底如深潭,那般肯定认真,原来他真的这般想。
心口子温温热热,裴松随意道:“咱整一个村子都没几个小子去念书,真要生了哥儿,还送他上家塾,不定被婆婶如何笑话。”
汉子勾唇笑起一声,伸手抚抚他的后背:“她们笑她们的,咱过自己的日子。”
裴松向来不在意旁的如何说嘴,只不想秦既白也这样笃定,他细细琢磨,汉子看似少言内敛,其实最是有主意,否则也不会不顾村人嘲讽非要来娶他。
他早先一直当他做孩子,可听了这些话,倒觉得秦既白当真长大了可靠了。
伸出手来,隔着黄纸包,裴松拨下颗山楂果,喂到汉子嘴边:“尝尝,好甜。”
秦既白张开口,轻轻咬进嘴里,果子酸涩的汁水溢了满喉,他忍不住抽了下眼角:“松哥你吃吧,也太酸了。”
裴松哈哈直笑,伸手揉了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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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时,天色已发灰,冬里残阳铺遍远野,松柏常青。
俩人牵着黄牛吃饱干草,又打地里摘了两颗大白菜做谢礼,一并送去了长顺家。
牵着手往回走,推开篱笆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没听见打井声,想着陈家兄弟该是有事儿先走了,便也没去瞧。
汉子去放筐子,裴松径直走到了裴椿的屋头,敲了敲门板:“椿儿,哥回来了。”
里头一声狗吠,紧着“嘎吱”门开,裴椿探头出来,欢喜地问:“皮子卖了没?”
裴松往里瞅瞅:“杏儿和桃儿回了?还给你们带了糖葫芦串。”
“嗯,陈家兄弟走了他俩就回了,婶子来喊了。”裴椿拉他进屋,“不碍事,待会儿我给他俩送去。”
裴松点了点头,伸手进怀里,将钱袋子掏出来,放到了她手里。
靛蓝的布面,绣着红日和松柏,裴椿瞧着直笑,她伸手拉开抽绳,低头一看:“这么多?”
“二十六两。”那周管事验了货,爽利付了银子,裴松笑着道,“冬里天冷,又揣着这银子,哥没好去铺里逛,就买了几串糖葫芦给你甜嘴,等过些日吧,你去闹街买布面,也买些小姑娘稀罕的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