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189章王美丽躺在小床上，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霍楠在病床上辗转反侧闹出的动静，以及霍楠隐忍疼痛的叹息声。
“腿又疼了？”王美丽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问道。
“有点。”霍楠抚摸着左腿，松开紧拧着的眉头，故作轻松，说道，“没事，一点点疼而已，你睡吧。”
“我没瞌睡，我帮你按按腿。”王美丽坐在床边，把他的左腿搭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按着。
触摸着这条皮包骨的小腿，脑子里闪现这条腿曾经的健壮，王美丽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双手控制不住的微微哆嗦着，“这样可以吗？”她不敢按重了，担心会弄痛他。
“可以。”霍楠感觉到王美丽的双手在哆嗦，低下眉眼的瞬间，泪珠挂在眼睫毛上。
王美丽看一眼霍楠，瞧见他眼睫毛上的泪珠，眼睛也跟着不舒服起来，但她没说什么，就这么按着。
“好久没见到孟珏了。”霍楠嘴角勾起浅笑，“这孩子像你，好糊弄得很。”
“我们母子都是老实人，你就欺负吧，使劲的欺负！”王美丽笑着说，眼泪却滴落在霍楠的小腿上，滴落在他的心上。
“你和孟珏是老实人吗？在我看来，你俩是缺心眼。”
“知道我们母子是缺心眼的主，以后别和我们耍心眼，我们耍不过你。”王美丽嘴唇扁扁，一个没控制住，呜呜地哭起来，“你也太欺负人了，骗了我们一年多的时间。”
霍楠嘴唇哆嗦几下，将脸瞥向一边，也哭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放声痛哭。
“以后不许再骗我！”王美丽一边哭一边说。霍楠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点点头。
“说话！”王美丽叫道。
“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什么了？！”王美丽呵斥的同时，手却没停下来，轻轻地按着。
“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王美丽和霍楠没再说话，各哭各的，哭了很久，把守在外面的护工惊到了。护工推开门，见两人正哭着，没发生其它的事情，把门轻轻地关上，继续守在外面。
霍正峰几乎天天打王美丽的手机，问她有没有找到霍楠。今天又来电了，霍正峰说如果霍楠再不来见他，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大哥，还是对叔叔说实话吧。”王美丽对霍楠说。
见霍楠沉默，王美丽接着说，“叔叔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原谅别人，就是原谅自己。”
霍楠眨眨湿润的眼睛，记忆回到了小时候，“我听我妈妈说，我三岁的时候，霍正峰就在外面有女人了，和外面的女人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一开始，我妈妈哭，闹，时间久了，我妈妈不哭了，也不闹了，只希望霍正峰在外面不要整出私生子，也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了霍正峰。
霍正峰向我妈妈保证，他绝不会和外面的女人生孩子，他做到了。如果我妈妈还活着，面对现在的我，一定会后悔不让霍正峰和外面的女人生孩子。如果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或许我就有救了。”
霍楠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也希望有个妹妹或者弟弟，说明他想活下去。王美丽心疼坏了，“如果我是你的亲妹妹，那该多好。”
霍楠嘴角笑笑，抬起手，伸向王美丽。王美丽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落在他枯瘦修长的大手上，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放在他的手心里，并坐在他身旁。
“我们现在这样挺好，我不要你做我的亲妹妹。”如果她是他的亲妹妹，他的心就无处可依了，心无处可依，他就没有理由这么努力活着。
王美丽眨眨泪眼，嘴角挤出点笑意，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很凉，凉到了她的心里。王美丽反手握住他的手，捧在双手心里，即使握不住大手，也努力握着，给予他温暖。如果握着他的手，能暖他一辈子，她愿意一直这样握着。
“我的手很凉。”
王美丽抬起泪眼，见霍楠正对着她微笑，眼泪一下子滚出眼眶，张开手臂抱住他，头落在他宽阔的月匈口上，情不自禁地说，“大哥，对不起。”
霍楠敛起笑容，好半天才问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在西北的时候，在酒店里，你对我人工呼吸之后的那个吻，我记得，什么都记得，我是装不记得了。”
霍楠异常突出的喉结急速滚动着，嘴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但是，这样的笑意只是一闪过，随之而来的是苦涩。
以免霍正峰出现意外，王美丽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当着霍正峰的面，把霍楠生病的事情告诉他。
霍正峰住的也是独立病房，有专业的护理人员，但是，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挽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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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丽戴着口罩，站在床边，一双泪眼含着微笑，望着皮肤溃烂的霍正峰。
“孩子，我吓到你了。”霍正峰蜷缩在那里，可怜兮兮，有气无力地说。
“没有。”
“我儿子还是不来见我，是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的日子不多了，真的不多了，我感觉随时会死去，我想见霍楠。”
“不是。”王美丽摇摇头，“他知道您生病了，也原谅您了。”
“那他怎么不来看我？”
“大哥，病了。”王美丽鼓足十二分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霍楠说了，让霍正峰知道他的病情，也让霍正峰知道，他不能去看他，是不得已。
霍正峰微眯的老眼一下子瞪大，恐慌地问，“霍楠怎么了？”
王美丽的沉默让霍正峰更加恐慌了。霍正峰挣扎着如骷髅一般的身子，坐起来，着急地问，“王丫头，你说话啊？霍楠怎么了？”
“大哥得了白血病，所以，不能来看您了。”
“啊！”霍正峰老眼瞪大，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床上，就像死去了一样。王美丽吓到了，急忙叫来医生。
霍正峰耐活得很，被抢救过来了。在霍正峰的一再追问下，王美丽把什么都说了，“如果不是您得了艾滋病，大哥的病也许早就好了。”
霍正峰躺在病床上，老泪纵横，深凹下去的老眼狰狞着，悔恨自己一生的罪，“我对不起霍楠，也对不起我那个私生女，否则，霍楠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