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企鹅
看企鹅
距离加市那场地震已过去大半个月。
灾区的重建工作正在艰难而有序地推进，而京市的天气也逐渐温暖起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
但沈听雨的状态却与这日渐回暖的天气背道而驰，连崔岩都清晰地感觉到了沈听雨的不对劲。那种低气压并非暴躁易怒，而是一种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冷淡和疏离。
这天，崔岩拿着手机，兴致勃勃地凑到沈听雨的办公桌前，屏幕上是蒋劲发来的南极邀请：“蒋劲约我们一起去南极看企鹅，冰川极光！怎么样，心不心动？一起去呗？”
沈听雨从文件上擡起眼皮，思绪一闪而过，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语气没什么波澜：“你别去了。”
“啊？”崔岩一愣，没明白沈听雨什么意思。
“我去。”沈听雨放下笔，语气平静得像在决定明天吃什么午餐。
“什么？！”崔岩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是，咱们三个可以一起去啊！为什么我不能去？为啥啊？”
“我去的话，公司这半个月总得有人看着。”沈听雨拿起另一份文件，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紧急事务需要有人签字。”
崔岩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指着自己鼻子：“你说谁？我？！你让我看着公司？大哥你没搞错吧？你真信我啊？”
沈听雨擡起头，对着他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信啊。”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道，“反正有钱一起赚，没钱一起亏。没关系的，崔岩。”
崔岩彻底懵了，内心疯狂呐喊：那位林医生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把沈听雨刺激到如此地步，放心把公司交到他这个“草包”手里？！
沈听雨收拾好行李，与蒋劲的团队汇合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蒋劲陌生的面孔。
沈听雨他们踏上前往南极的旅程那天，也是第一医院支援加市的医疗团队乘坐的航班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的日子。
过去的半个多月，高强度连轴转的救援工作几乎榨干了所有人的精力。林徐行更是刻意让自己忙到极致，不敢有一刻闲暇，因为只要稍一停歇，对沈听雨的思念就会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脑海，大量负面情绪堆积时，呼吸都很难受。
飞机着陆的震动传来，巨大的、积压了许久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林徐行彻底淹没。他感到一阵窒息，仿佛只有立刻见到沈听雨一面，才能从这溺水的错觉中获救。
他没有参加医院安排的接风聚餐，甚至来不及好好休整，出了机场便径直开车去了长帆集团总部。
气派明亮的集团大厅里，前台礼仪小姐带着职业化的得体微笑，拦下了脚步匆匆的他：“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
“沈听雨。”林徐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请问有预约吗？”礼仪小姐的笑容无懈可击。
林徐行沉默地摇了摇头。他的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他联系不上沈听雨。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礼仪小姐的语气依旧礼貌，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见沈总的。”
林徐行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握紧，又无力地松开。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我在这里等他，可以吗？”
“可以的，先生。您请便。”礼仪小姐指了指大厅一侧的休息区。
林徐行走到柔软的沙发旁坐下，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执着地望着电梯的方向。
他从午后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礼仪小姐都下班换岗，林徐行也没能等到沈听雨。
崔岩头晕眼花脚步虚浮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沈听雨才走了第一天，他已经开始疯狂想念，想念那个能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可以安心当个废物的沈听雨～
崔岩唉声叹气地往外走，路过休息区时瞥了一眼，觉得沙发上那个身影有点眼熟。走了两步，他猛地退回来，仔细一看，惊讶道：“林医生？”
这不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吗！把沈听雨搞得整天冷着脸，甚至抛下公司跑去南极散心的元凶！
林徐行闻声擡起眼，认出了崔岩是那次陪沈听雨来看病的朋友。
没等林徐行开口，崔岩就没好气地问：“你找沈听雨？”
林徐行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
崔岩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迫加班而生出的怨气更盛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沈听雨拒绝了呢！
“别等了，下个月再来吧。”崔岩没什么同情心地甩下一句话，“沈听雨去南极看企鹅了。”
林徐行眨了眨眼，像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然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谢谢。”
崔岩懒得再多说，转身走了。一离开大厅，他立刻掏出手机给沈听雨发消息吐槽：你猜谁来找你了？林医生！在大厅等了你一下午！看起来惨兮兮的！
远在南极的沈听雨，在安顿好、有了稳定的网络信号后，才打开手机看到堆积很多的消息。他一条条翻阅着，目光在崔岩那条信息上停留了片刻，指尖微顿，最终选择了已读不回。
接下来的几天，沈听雨刻意没有去思考林徐行为何会来找他。
南极的冰雪世界辽阔而纯净，仿佛能洗涤一切烦恼。
倒是一只不怕人的企鹅吸引了沈听雨的注意。那小家伙憨态可掬，摇摇晃晃地在他附近活动。
沈听雨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抱膝蹲在雪地上，安静地和它对视，此刻他难得地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平和。
蒋劲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听雨情绪低落的根源。他虽然对沈听雨抱有好感，但也是沈听雨多年的好友。他悄悄叮嘱了团队里的其他人，一路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默照顾着沈听雨。
看到沈听雨蹲在地上专注看企鹅的样子，蒋劲心中一动，拿出手机，调整好角度，喊了一声：“沈听雨！”
沈听雨下意识地茫然回头。
“咔嚓——”快门声轻响，定格下这个瞬间。
第一医院食堂，午餐时间人声嘈杂。
傅闻刷着手机，对面坐着几乎没动筷子的林徐行。
从加市回来后的这些天，林徐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精气神，又冷又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