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机遇
第80章机遇
彩衣的死，就好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起了涟漪，可也不过是小小的一圈，片刻就又回复平静。死于难产，又是个小妾，自然是没资格葬入顾永祖坟的。顾永就在城外最矮的山坡下为彩衣修了座坟。一口薄棺，埋了。连墓碑都是最便宜的沙石，上面只简简单单地写了彩衣之墓。
原本，顾永还想着写一篇墓志铭，纪念一下他这个爱妾的，可是窝在后书房里半日，也没有写出完全的一句话，过后又被胡绾绾引去沐春院，自然而然地就抛开了这件事，只让石匠在墓上刻了“彩衣之墓”四个字。
顾思晓过后收拾后书房，凝视纸上那三字，却只觉满心凄凉，不能自己。
“秋雨悲——秋雨悲，秋雨悲……”
她还记得，她死去的那一夜也是下着雨，虽是夏末，可真的好冷好冷，就和彩衣死去的那晚一样。
不过短短一年，她已见过太多的死亡。
恹恹的，吃不下去饭，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刚刚开始，她想要复仇，日后要经历的许是要比这个还要惨烈。可是哪怕心知肚明，可是她却仍是压不下那股阴郁之气。
尤其是在发觉顾家上下，谁都没有把彩衣的死放在心上时，她更觉心上被压上一块沉沉的石头。
若有朝一日，她也像彩衣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大概也是没有人为她落泪，为她伤心的吧？！
不，不会，至少她还有天仓，还有师傅，他们一定会为她哭的。
夜深人静，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就爬起来来出了后书房，沿着石径慢慢往竹林走。
远远的，看到一簇火光，幽幽的，在秋夜里透着那股子阴森。
顿住脚步，她拉紧了衣领，状着胆子走过去，才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
“彩衣，你别怨我，我实在是不知道生个孩子也会死人的——我娘也生了六七个孩子，虽说有养不成的，可也没像你一样，说死就死了……不，我也不是怪你死，我是说，我、我有同娘子回了你生孩子的事儿，可娘子没叫请大夫，也怪不得我……”
低声念叨着，婉柔目光游移，不时往旁边瞥上一眼，“我现在也烧纸钱给你了，你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来找我……啊……”
尖叫一声，婉柔跳起身，扭身看向发出声响的暗影里，在看清来人后，不免气急，“你干什么？画儿，想吓死人啊！”
拍着胸口，她愤愤地叫道：“吓死我你才开心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因为彩衣的事儿恨着我呢！”
“谁说我恨你了？”顾思晓淡淡回了一句，走出暗影，看着婉柔又惊又怒的面容，忽然间觉得心上的石头松了些。
蹲在火边，她抓起一把纸钱，丢进了火堆里。
白了她一眼，婉柔也蹲下身，拿起一旁的烧火棍拔着火，“其实，真的不怨我……”
“你晚上睡不着？梦见彩衣了？”截住婉柔的话，顾思晓直接问着。
婉柔面色微变，有些难堪，又有些怨愤，“又不是我害死她的！”
才吼了一句，她又缩了回去，“如、如果我知道她真的会死，就好好求求娘子了，我是真不知道她会死的……”
“是她自己没有熬过去，”顾思晓低声说着，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木然，“她本不会这样的，如果她当初不那样勾搭顾永，本该离开顾家的。要不是想攀高枝，想做妾，委身于人，现在也还会好好活着。退一万步讲，她若好好的，不那么糟贱自己的身体，也不会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没有去看婉柔怪怪的眼神，顾思晓几乎就是在自言自语：“彩衣的死，只能怪她自己……”
不怪婉柔，不怪她——
是的，不怪她！
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原本名为愧疚。
她觉得是她的推波助澜造成了现在的一切，可是就算没有她，彩衣就不会想着做妾，不会勾引顾永，不会和人争宠吗？
一切，都还会像现在一样，没什么改变。
站起身，顾思晓看着婉柔，已经能笑出来，“婉柔姐姐，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都忘了。”
只有忘记，才会活得更好。
只可惜，就算明白那样的道理，有些事，她却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丢开短暂的软弱，顾思晓又回复了往日的冷静。
照看后书房，制扇，偶尔照许妈妈的吩咐做些杂活，日子平常得没有任何变化。
可她这样的平静，却让胡绾绾有些不安。
有时偶遇，胡绾绾常悄悄观察那个一直脸上带笑的小丫头。可是再怎么看，她都看不出那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那一天，这个丫头是听到彩衣说的话的。彩衣死后，她站在院子里大嚷大叫，她还以为，这个丫头会说出彩衣说的话，会告诉所有人彩衣的死有她做的手脚。
可是，奇怪的，这个画儿居然就这样保持沉默了，而且一直都沉默着。
越是这样的沉默，她就越是心慌，担忧这不知什么时候，这丫头就把事情说出来，又或者，她是想找她要些好处？可是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动静呢？
有些睡不安稳了，胡绾绾试探着同顾永玩笑，“我瞧着画儿那丫头还真是个忠心的，人也聪明，不如就叫她跟着贞娘陪嫁吧？也好帮衬着……”
虽说刚刚死了人，可一个妾误不了什么大事，虽然没正式定亲，但贞娘的亲事却是说个差不离了，定了镇上的一家杏林世家，据说未来姑父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是个大夫，顶多半年就会下大聘。
她不过是试探，顾永却是皱眉，“陪什么嫁？她那一手制扇的手艺，可比得上五、六个丫头了！要是陪嫁了，谁来制扇？我不是同你说了，夏天时，我那些朋友都追着我要扇子嘛！”
说到这，顾永又有些怨气，“娘子也是，给贞娘定的什么亲！咱们顾家是挑不出别人家了？居然还是楚家！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顾家！居然还捡了西顾的剩……”
未来姑爷原来说过一门亲，也是姓顾的，胡绾绾却是知道的。
西顾呢！那个扇王世家！想起她曾经见过的那一位顾家家主，再看面前的顾永，胡绾绾也不禁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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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曾有过露水情缘，可是当初也曾见识过他的风采。那个风度翩翩的才子，怎么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只当胡绾绾是同自己一样，为贞娘婉惜，顾永更觉得胡绾绾可人，搂着她就要亲热，胡绾绾正要迎合，却突听婴孩啼哭，忙推开顾永，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