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74%
第74章74%
此时已是深秋,街边的银杏树被微凉的季风染成金黄色,在雨滴的催促下悠悠然飘落枝头,落在行人脚下的水洼中,泛起一丝涟漪。
雨越发大了。
夏油杰看着被雨水打落,坠入水中将自己的倒影打碎的金色叶子,忽而想起来清定前些日子说过想要带小惠做压花书签,完成学校布置的亲子作业。
九十九由基一脸诧异地看着方才还如出鞘利剑般神情淡漠,眼神冷厉的男人俯下身去捡起那片沾了泥水的叶子,昂贵的风衣被雨水打湿些许,但他毫不在意。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眉眼间的阴云悄然散去,只留下一片柔和的暖意。
但当他再次用那双黑得摄人的眼睛看过来时,她又觉得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这位与五条悟齐名,却异常低调的咒灵操使脸色仍旧带着些不健康的苍白,像是一丛沾染了凉薄雪色的瘦竹,刚直却脆弱。他脸上仍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目光却冷得刺骨。
夏油杰对这个奉命保护天元的特级前辈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早就与过去告别,但有些怨恨就像藏在密不通风的纱布下逐渐溃烂的伤疤,只能遮掩,无法愈合。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和气地问道:“天元大人还好吗?”
天内理子死后,咒术界并未传出天元融合失败的消息,反而声称天内理子只是一个幌子,并非真正的星浆体,让他和悟的拼死一搏彻底成了笑话。
而那个年轻的生命,就像是他手中的落叶一样,轻飘飘地坠落,无人在意。
“呃……挺好的吧。”九十九由基尴尬地张了张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候天元,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应该恨他恨得要死才对吧——
夏油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真好。”他垂眸轻声道,“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真好啊。”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毒蛇攻击前的嘶鸣般,让阴冷到让九十九由基莫名感到脊背发凉,她忍不住戒备地看向夏油杰,围绕着她的凰轮都在微微颤栗。但对方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一场随意的闲聊。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请回去吧。天元的邀请我会带给他们,至于什么时候上门拜访他,我们还要商量下。”他的语气仍旧温和,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让一向散漫惯了的九十九由基皱起了眉头。绿灯亮了,夏油杰毫不犹豫地擡脚向前走去,看都没看九十九由基一眼。
她刚想跟上去,就被伴着雨水轻飘飘落下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脸色猛地一变。
“再跟着我的话——”
“就杀了你。”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温柔到像是面对不懂事的孩子时,一声无奈的叹息。
而不懂事的孩子显然不止九十九由基一个。
在下个街角,夏油杰找了个隐蔽的巷子施施然走了进去,修-长的手-指带着奇妙的韵律快速结印,气定神闲地站在帐里看着那几个在病房外见过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地钻进小巷。
“都怪你,人跟丢了!”
降谷零鼓着脸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巷,穿着雨衣但发丝仍被雨水打湿,狼狈地贴在额头。他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空易拉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半途拉肚子而耽误了会儿时间的荻原研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心里也有几分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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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这个据说是希普雷萨公司高层,真绪阿姨重要合作伙伴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呢,对方明显是那种“特权”人士,因此能够敲开那位失踪警官家的大门也不奇怪,而且看对方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和警方合作的意思,他们凑上去也不过是白耽误时间罢了。
“……算了,零,我们还是回医院看看松田吧。”荻原研二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默然道,“你也该回公-安了吧,才上岗没几天就疯狂请假可不行啊。”
降谷零没吭声,他恶狠狠地盯着空荡荡的小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信邪地往深处走去,似乎打算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推断出他最后消失的地方。
“我不回去,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吧。”他一边弯下腰仔细观察泥水中的脚印,一边皱着眉沉声道,“阵平是我的朋友,我绝不会放弃——诶?”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慢慢擡起头看向脚印消失的方向,十分困惑地挠了挠头,又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喃喃道:“他还在这……”
“什么?”
“他,还在这——”
夏油杰诧异地微微挑眉,站在结界里看着那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凝视着自己所在的方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的目光仿佛正透过这一层能够屏蔽普通人感知的帐短兵相接。
沉默片刻后,一声饶有兴味的低笑穿透了雨声,在年轻的警官耳边轻声响起。
“恭喜你,发现我了。”
*
在夏油杰与三位世界观被撞得粉碎的警官们友好交流的时候。五条悟和清定在白窟山庄的酒店内享受着黑岛智久提供的奢侈服务,并对这个吓破了胆的黑心商人威逼利诱。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参与那些事啊…!!孟次他每个月送一次货给我,他是我堂弟啊!我那么信任他,当然不会细问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深秋时节,阴森的山谷内气温偏低,黑岛智久却不停地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滴,整个人筛糠一样不停发抖。他的脸上架着一副厚厚的,滑稽的镜片,但镜片后的眼睛却死死闭着,似乎眼前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他整个人被几道水银状的金属牢牢锁住四肢,像被钉在标本盒中的虫子一样动弹不能,死死地压在玻璃上,脸都被挤得变了形。窗外,正是那漫山遍野的苍白墓碑。
“清定,再给我们的大艺术家一点动力,这些是他的作品,他本人怎么能不仔细看看呢。”
“不,不,求求你,求嗷——”
杀猪似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坐在老板椅上的五条悟充耳不闻。他跷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个据说是黑岛智久亲手雕刻而成的小巧骨雕,毫不意外这东西的原材料又是人类的脊椎。
而惨叫的对象——体重二百多斤,穿金戴银的黑岛智久,正被清定轻松按住,两条细巧的密思拉合金从他的耳朵里钻入,轻而易举地接驳了他的大脑神经,控制着这个哀嚎惨叫着的男人不得不睁开双眼看向窗外。
瓢泼大雨中,漫山遍野的怪物被锁在一个个墓碑之上,他们被恐惧和憎恶所吸引,纷纷擡起头来,看向黑岛智久的方向。他甚至能看到离他最近的那一个空荡荡眼窝中伸出的吸盘状触-手,上面正一串串黄绿色的黏液淅淅沥沥地滴在墓碑下的青翠欲滴的草地里,将那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沾染上不祥的死气。
黑岛智久被这过于掉san的一幕吓到发疯,他拼命挣扎着想要远离窗口,但在后脑勺撞到一处坚硬冰冷的物体时又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不得不放弃抵抗。
那个怪物——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将他的手臂化为人类最为畏惧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正抵着他的后脑勺。黑岛智久毫不怀疑,这个该死的,和他-妈的终结者差不多的少年会在那个变-态五条悟的命令下毫不犹豫地开枪将他的脑袋轰成一地残渣。
五条悟将那个骨雕扔到一边,拄着下巴看向面前这仿佛外星人迫害地球人的奇异画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很晚了,黑岛先生,老子真的没空再陪你胡闹。”他说着,不耐烦地曲指敲了敲桌面,仿佛在面对什么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耐着性子劝慰道,“你瞧,我大可以直接让清定直接挖出你的脑子,将里面的秘密掏得一干二净,可这真的太粗暴了,你会变成傻子,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流口水啦!”
“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一个避免成为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行尸走肉的宝贵机会。”
五条悟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显然,这个房间里剩下的两个智慧生命并不能欣赏他的幽默,于是他只能无趣地撇了撇嘴,站起身闲庭信步地走到窗前,看向窗外漫山遍野的咒灵。这些诞生于人类恶的生灵一度是威胁人类生存的大敌,但此刻,它们却像是牧场里待宰的羔羊般老老实实地被那无形的锁链困住,沉默地注视着整个世界。
“多么伟大的作品。”他低声喃喃道,眼底却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五条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就像在和老朋友聊天一般热情和善,“我真是十分想认识一下这些——艺术瑰宝真正的创造者,不知道黑岛先生是不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如同死亡号角般的金属撞击声在黑岛智久的脑后响起,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