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你换衣给朕看
姜缪跟随上朝的大臣一并入宫,直到下了朝。
终于见到太监首领德顺。
“陛下在里头等着公主了。”他枯瘦的手指捻着拂尘,声音压得极低,“方才上朝陛下气不顺,公主说话小心些,莫要让陛下添堵。”
姜缪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乖巧点头。
今日,是她母亲的忌日。
原本她已经和赖嬷嬷备好了吊唁用的长生明灯,突然收到旨意,被姜迟召进宫里。
几乎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御书房里檀香正浓。
姜迟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玄色常服上的金龙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案几左侧压着的卷宗边角露出“南楚”的字样,墨迹被水渍晕开,像块洗不掉的血痕。
“坐。”他头也没回,指尖点在舆图上南楚都城的位置,那里用朱砂圈着个小小的“囚”字。
姜缪拣了靠窗的椅子坐下。窗棂把天光切成碎片,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裙裾上。
姜迟什么也没说。
批阅卷宗,姜缪也不开口。
偶尔发出一两声茶盏碰撞的声音,几乎让人忽略了这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一上午只有翻奏折的沙沙声。姜缪数着窗棂雕花,七十二朵缠枝莲,每朵都比母亲教她绣的少片花瓣。母亲总说:姜国的骨血不能输了气势。”
可在南楚,连绣针都得藏在发髻里,怕被说成私藏利器。
宫人端来两碟点心。
姜缪捏起杏仁酥,酥皮落在膝头。
她见过,母亲的故事里,这是她曾经最爱吃的。
她八岁时,母亲生辰,南楚宫里突然派人做了杏仁酥来羊圈。
那糕里被人混着观音土,无异于吃土块。
可母亲还是吃完了,
“我都吃了,他们就不会逼着我的缪缪吃了。”
母亲笑出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
暮色漫进御书房时,姜迟忽然搁了笔,见姜缪捧着糕点发呆,像似从没见过的好奇,不由得开口:“这还是你母亲从前爱吃的。”
“多谢舅舅。”
“去偏殿,穿那件石榴红的。”姜迟声音发哑,目光黏在窗外的夕阳上。
姜缪拧着眉,到了偏殿,见到一件悬挂起来的宫装。
金线凤凰从领口缠到裙摆,尾羽处几缕丝线松脱。
宫装比她身量宽出许多,系腰带时,铜镜里映出她如画一样的面色。
“皇后说得不错,你很像她。”姜缪转身时,姜迟不知何时也进了偏殿。
他站在阴影里,瞳孔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她。
“这件是当初她生辰,我找了最灵巧的绣娘所制,她去南楚时留下了。”
姜缪垂下眼,盯着松脱的金线。
“陛下当年,对母亲真好。”
姜迟走近几步,指尖悬在她鬓边三指处。
“南楚那些年,苦吗?”
檀香突然呛得人发慌。
姜缪想起母亲锁在羊圈的受罚时,铁链嵌进皮肉里,解开时血珠滴在草地合上,像极了宫装下摆的红玛瑙。
“还好。”她抬眼,目光平地像结了冰的湖,“冬天母亲把衣服都裹给我,自己冻得咳血,只说染了风寒。”
“还有呢?”
“我发热险些死了,母亲跪了三天三夜,额头磕得全是血。求南楚看管我们的人去找大夫给我看病。”她语气没起伏,“饭菜里下毒那次,她抢着吃了大半,躺了七天七夜。”
每说一句,姜迟的脸就沉一分。
“这些,从没人提过。”
“母亲不愿家人担心,南楚的人刻意瞒着,陛下事务繁忙,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姜缪垂目。
其实怎么会没说呢,十四年,二十四封家书,最后都被付之一炬。
真当心,哪会不闻不问。
“她可恨过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