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回归
几天后,军营重地。
谢珩躺在榻上,一只手臂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身上穿的是绛红色的士兵衣裳,外套一层薄薄的明光铠。
此时他已晋升为伍长。用江将军的话来说,大难不死洪福齐天。
半月前,军营外被敌军虏走了一个大墘来的女人,他率先想到了江揽月,于是不顾一切追上那三个敌军。救到一半时,他在草丛之下看清被抓走的女人的脸,然后掉头就要撤退。
只是为时已晚,那衣着华贵的女人高喊着:别走,救救本宫!求你了,救救本宫!
见三个敌军士兵立刻回头搜寻,谢珩半蹲在草丛里,握紧手中的刀柄。
只是寡不敌众,一人敌不过三人,在对方三次猛烈攻势之下,挥下的刀瞬间割开他手臂上的皮肉。血溅出的时候,女人发出惨叫,仿似割的是她的肉。
谢珩只是闷哼一声,忍着疼痛步步后退,手里的刀依旧不肯放下。
只怪藏拙成性,旧时学的武艺早已生疏。放在那些高门贵子里,如今此等武艺也不过平平。
滴着血的红刀子一下下割开皮肉,将他浑身砍了数十刀,倒下时脑子里不断回闪着江揽月从小到大的脸庞。
手指却动弹不了,黑暗封闭了五感。
江将军及时带着兵马赶来,正是看到谢珩倒下的这一幕,立刻拉弓射杀了敌军三人,这才捡回了谢珩的一条命。
江将军每日都带着军医来给谢珩换药。时隔多日,大部分的伤都没大碍了。
“这么多天了,殿下真的不打算感谢一下谢伍长吗?”
“才不呢。他想逃跑来着,本宫都看在眼里了,真要谢,那也是感谢江将军的相救之恩,与他谢珩毫无干系。”
“可是谢伍长急匆匆地就去救人了,我们还以为是救的心上人呢。”
“本宫——”
军帐外士兵与长公主的话都传到了谢珩的耳朵里。不等长公主说出后话,谢珩立刻掀开帐帘,“都是误会。殿下跑来这儿,似乎也是一个误会吧,这会儿有谁?该不会...殿下以为这里有裴大人?”
这不是道听途说。
虽然之前没见过长公主的面容,可他时不时在太后身旁待着,等太后一走,那些常看到长公主的宫女们就会说一些闲话。
在闲话里,大致是能听到一些眉目的,那些宫女们总是害羞嬉笑着,说长公主今日又提了三次裴煊的名字。
长公主与裴煊,两个看似搭不上边的人,却是从长公主在宫中捡到一本裴煊撰写的书籍开始的。
书是一位官员不小心落下的,长公主在归还书籍的时候,问清了裴煊的定居之处。
后来长公主常年以书信往来的方式跟裴煊交流,渐渐熟络。
“你怎么会知道的?”长公主惊诧地盯着谢珩。
战乱之地,还敢往里跑的,总不能是存心找死。不是担忧裴煊出事,长公主哪里会屈尊降贵来这边犯险。
除非是裴煊也朝这边来了。
谢珩只笑笑,“殿下放心,裴煊可不在这里。”
“本宫不信,本宫就是听说他寻江揽月朝这边来了。”想到这个,长公主更是气极了,江揽月是谢珩的妻子,怎么会跟裴煊扯上关系呢。
“什么?”谢珩的脸一沉。
那边,江揽月与裴煊的婚事很不顺利。裴煊的父亲最先反对这门亲事,倒不是嫌弃江揽月二嫁,而是担忧裴煊冲昏头。
断干净的姻缘,二嫁三嫁,都属正常。
可偏偏江揽月的眼中对裴煊毫无情意。但凡是个旁观者都看得清楚,二人客客气气,一同见长辈也隔着那么远入座。那中间空出来的距离,不是几步路能跨过的沟壑。是余生都无法拉拢的手。
起先裴煊以为只要付出真心,就会让彼此靠近。可再浓的爱意也架不住一次次被冷水浇灭,百般尝试几次想走得与她近一点,都被她无意躲开。
次数一多,父亲反对的话也如犹在耳:煊儿,她绝非你的良配。男子成家,首选能帮衬自己的不错,可人怎能无心,一个与你关系疏离,毫无亲近之意的妻子,就是你想要的吗?
偏偏裴煊仍旧不死心,带着江揽月来挑选做婚服的布匹,想要尽早完婚。
挑完布匹,江揽月也想起娘的嘱咐,让她不要总晾着裴煊。
是啊,既然都选择了裴煊,就不能总将他视作外人。
她好像要很努力,才能将裴煊看成自己人,可...那时她看谢珩从不这样,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就是那般亲近。哪怕冷言冷语嘴仗没停过,也从不影响她将谢珩视为自己人。
可惜,谢珩与长公主才是一对佳偶。
如今,也算是归位。
听阿姐说,那道赐婚本就该是谢珩与长公主的,是阿姐听信了谗言,从长公主手中夺来的。
若不是阴差阳错之下,她应该是嫁给了世子爷。嫁给世子爷还是裴煊都一样,看上去都是昌安城中人人艳羡的佳婿。
各色精美布匹琳琅满目,江揽月摸着一匹缎面光滑的红布,手指在上头轻轻抚过,不经意勾起上一次大婚的回忆。
像她这种纨绔,五嫁都不稀奇。
真不该在这时候还想起那个混蛋!
爹爹前几日就被遣返回家中安养,军营里的近况,尤其是关于谢珩的,都一并告知给了她。他是如何与长公主在军营里眉目传情的,都尽在爹爹的口述中。
江父那般急切,本来是想让她管管谢珩,得知二人已暗中和离后,便拉着妻子小声谋划给谢珩扒掉一层皮。
只是江父看到女儿的身后有了裴煊这样前途无量的未婚夫婿,在多方劝阻之下,才得以作罢,与妻子一同操心接下来的婚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