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远处的尖叫已经散去许久，萨里昂忍不住一次次地向仆人商店所在的方向望去，期望威欧娜快些回来。
第107章远处的尖叫已经散去许久，萨里昂忍不住一次次地向仆人商店所在的方向望去，期望威欧娜快些回来。
直至午夜集会到了尾声，天边泛起白光，摊位主人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威欧娜才姗姗归来。她毫发无损，只是一直在揉耳朵。
“不用担心，事情我已经解决了。”她伸了个懒腰，神情放松，“不过咱们需要暂时离开这一阵子了。”
“发生了什么事？”费格问。
“我们在仆人商店里面发现了一只咖尔格森。”威欧娜知道萨里昂并不了解这些东西，便看着他继续解释，“她们是栖息在阴影中的巨大蜘蛛，以灵魂为食物。每当到了繁殖时刻，她们就会用丝线编织出和食物模样相同的茧，再将卵产入茧中――就是咱们刚刚看到的人偶。
“幼虫孵化后，这些人偶会被体内的虫子操控起来，看上去于常人无异。孩子们会待在其中继续发育，人形茧将成为它们的保护屏障，一旦幼体发育成熟，编织人茧的丝线很快就会分解消失，幼虫也会各自离开。总的来说，都是他们拿来骗人的把戏。
“仆人商店的家伙到处抓捕年轻好看的平民、奴隶用秘术抽走灵魂喂给她，将空躯壳以高价卖出，再低价售卖和躯壳一模一样的人茧，假装仆人。
“不过好消息是，刚刚那场骚乱揭露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们误拐了一位本国王子的爱妾，抽出灵魂，卖掉了身体，完全把对方给得罪了，可能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哈哈……不过咱们也要低调点，那只巨蛛大概已经恨上我了。”
威欧娜低头看了看表情安详的小国王，继续道：“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扔到茫茫大海里也能捞出来，这小子真是太幸运了。”b载i薪b群零玖吧
萨里昂其实并不在意那些蜘蛛和商人的事情，还是静静听完了。他现在只关心面前的少年，听威欧娜说完才开口，语气里稍带着激动：“你能治好他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时间。”
得到肯定答复后，萨里昂彻底放松下来，连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天亮了，几人将摆在外面的木箱和物品收进车厢深处，昨夜的交易成果还不错，换到了不少巫女们想要的材料和药草。
摊位左手边头戴兜帽的神秘人独来独往，萨里昂只是一个闪神的功夫，就再也看不到人影，甚至连对方的性别都没搞清；紧邻他们右侧的售鸟铺子今夜生意不佳，只换出去两只鸟，但摊主很乐观，用手挨个抚摸过剩下的鸟儿，笑眯眯说：“咱们的缘分还没结束呢。”
她见萨里昂正看着自己，便用他能听懂的语言热情地询问要不要也来一只。男人连忙谢绝了。
集会在太阳完全从地平线露出时分关闭，威欧娜待在车内给唐二世融合身体和灵魂，萨里昂则被叫去前面为费格赶马车。
为避免再遭人误会，萨里昂换了一身本地平民常穿的衣服，灰衣黑裤，袖管宽松，膝盖手弯处还打了补丁。他许久没刮胡子，下巴的青茬都长了很多，摸上去有些扎手。男人半长的头发束在脑后，扎成了松松的小发揪，袖口卷起挽至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皮肤表面尽是细碎的浅色伤疤。
萨里昂问：“我们要去哪儿？”他说着，挥了一下缰绳。
费格依靠在萨里昂身侧的座位上，懒洋洋道：“往南吧。不用担心，小丁香知道路，你只管赶着它走就行。”小丁香是拉车的马儿的名字。它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扭着长脖子回头看了萨里昂一眼，甩甩尾巴，才慢悠悠走起来，修整漂亮的蹄子落在地上哒哒作响。
在威欧娜主动出来前，二人都不会轻易打扰。他们横穿了整个“交易之城”，踏入乡间田野，欣赏着路边风景。
马车行进了半日，萨里昂不由得注意到，身侧景象正随着他们一路向南而悄然发生变化。
田野树林褪去，烧过的枯木和断壁残垣在眼前蔓延开，破败的村庄有被劫掠和焚烧的痕迹，干涸的血迹泼洒得到处都是。越往南方行进，这种情况变得越发普遍。路边时不时能看到几具乌黑扭曲的尸体，乌鸦和狐狸聚在尸体周围，咬开烧成焦炭的表皮，将头埋进腹腔的血洞中，大快朵颐。
腐烂的臭气钻入鼻腔，这片地方似乎几天前就变成这副样子，早就吸引了无数蛆虫和食腐动物。
萨里昂见过比这成倍残忍的战场，但相较起来，眼前的景象却更让他感到不适。一路走来，他们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村庄附近大片的农田本应无人打理，粮食却被收割了个干净，围栏中的牲口家禽也消失无踪。这片土地上蔓延着浓重的死亡气息，萨里昂的身体几乎都要被腐臭熏透，他感到浑身不适，不禁攥紧手中缰绳，几次试图驱赶着小丁香快些走过去，马儿却不为所动，依旧慢吞吞行进着。
萨里昂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再看石头上那具飞蝇环绕的小孩尸体。他困惑又愤怒：“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国家正处于无尽的内乱之中。”费格神色悲伤，“王室才将权力过大的教会打压下来，国王就因意外去世。他生前没有立遗嘱，膝下的十三个儿子为争夺王位向彼此开战。
“交易之城是永久的中立城，不偏袒任何势力，因此得以在战火中保全自己的领土。你我现在看到的，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模样。”
萨里昂见费格叹了一口气，他心中困惑依然没有答案：“为什么村庄百姓会遭到祸害？”
“战争时分缺少粮食，将领会放任军队洗劫沿路的村庄。”费格说，“这里没有领主，偏僻地方的人们也不会受到任何保护。”
“……”
直到夜晚降临，他们将马车停在路边，找了一片干燥的地上点起小篝火，煮起一锅汤就着肉干吃。车厢里的威欧娜依旧没有动静。
路的对面又是一座被洗劫的村庄，财物粮食都被一抢而空。夜色下，房屋高低起伏的轮廓变成漆黑的剪影，破败的村庄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也没有一个死人。
这里闻不到腐臭和烧焦的味道，萨里昂的胃口才恢复了一点。
小丁香解下缰绳，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漫步吃草。它很听话，也很警惕，不会跑离太远，费格嘱咐两句便放心地让它自由行动。
萨里昂低着头，跳动的火焰在他脸上映出橙色的光。那个死去的孩子仍在男人脑海中不断重现，他盯着手里的空碗，忽然开口：“费格。”
“什么事？”
他问出了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人死之后会去哪里？”
费格放下手中的食物，说：“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带回过我兄长的灵魂。”
“这并不代表我了解死后的世界。我只能从去而复返的灵魂身上感觉到虚无和恐惧，那是因为他们本不属于这里。”费格说，“若灵魂对世间仍有眷恋，或许会在自己的死亡之地徘徊许久，直到烟消云散。”
听完，萨里昂不自觉抚上了颈侧的伤疤，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本以为自己已能抛弃过往，坦然面对死亡，只是现在……”
费格接着他的话说：“我想此时此刻，你再无去死的打算了吧？是因为那个小孩？”
萨里昂身躯一震，被说中了心事：“嗯。”
从离开故土至今，萨里昂始终有一种自己正行走在悬崖边缘的感觉，无形的手推搡着他，让他随时都有可能跌下深渊。可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
他望着木门紧闭的车厢，发现自己绝望的心因为小国王的失而复得重新跳动起来，早已抛却的理想和信仰再度苏醒。唐二世太过年幼，尚且需要保护和指引，他似乎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你还真是忠诚啊。”费格笑了一下，“坦白说，这并非难事。等某日你真正回心转意了，仍需要付出某种代价，来从我这里交换自由之身。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费格看他回答的这么干脆，皱起眉：“我的意思是，你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你难道还想再成为别人的依附吗？”
萨里昂说：“我明白你想表达的。但是我更清楚我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