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氢气球
幸福氢气球
今晚这一场做了两个多钟头,时间已经不早了,赵客就让许灵昀先睡,下地库,开上自己吃灰好几个月的车,去了公司。
路上,后辈同事陆陆续续给他发了几条语音,把一些细节情况讲明。
当初负责这款宠物义肢的项目组一共六个人,赵客是组长也是主设计师,几个下属主要起辅助、沟通和对接的作用。虽然他们也都并不喜欢小老板的行事作风,但与小老板“抢功”事件直接利益相关的,其实只有赵客一个人。
在ossar内部,不存在“署名权”这种事。你为某件产品的设计、落地和推广立下了汗马功劳,很好,bonus大大滴有;但想要说这东西的专利属于你自己,没戏,一切权利归属都是公司。这也就是小老板这种缺德行为能成功的根本原因。
“抢功”事件发生之后,全组六人的工作电脑都因为莫须有的“技术问题”而被收上去了三天,等拿回到手里时,下属们和赵客之间就这个项目的沟通全部没有了,而赵客电脑中所有相关记录更是人间蒸发。
当然,他们私底下有的是办法自己留存图纸,但若是想将其公开,用来“维权”或者作为证据,却反过来还面临着违反保密协议、被公司起诉的风险。
这就导致,现在出了问题,上面十万火急要应急保险装置的图纸,项目组内其他五人却既无底稿,又无云端记录,即便自己有私藏也不敢拿出来。
本来这也不算大问题,他们都只是普通组员,如果小老板那一层有“留痕”也算。
但谁也没想到的,小老板自己要抢功还不抢全套,做亏心事终究底虚,抢来的东西七零八落,除了最后的成稿是完整的,其他环节因为沟通记录缺失,多多少少有错漏,应急保险装置这种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东西,干脆彻底找不到了。
后辈语音里讲:“大老板也真怒了,其实我们一直觉得他心里都清楚小老板干了点啥,但只要不影响他给总部交漂亮答卷,就干脆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赶上这次倒霉,只能认栽。”
ossar的上海办公地址位于杨浦五角场,因为是亚太总部,占据了整整两层楼。赵客从家开车过去二十分钟不到,大半年没去,看到熟悉的园区都有点恍惚。
赵客没有门禁权限,后辈接他上去,办公区灯火通明。
小老板看到他,明显一愣:“你回国了?”
时值周末,法定假日,赵客没必要解释半个字,草草朝他点了下头,目光转开,与几位旧下属致意,最后定格在大老板身上。
若无大老板暗示,同事没有胆量贸然联系他,但大老板叫他来是要他迅速解决问题,而绝对不是听他卖惨、阴阳、发牢骚。
赵客开门见山:“我调离前关于这个项目的所有资料都清空了,是真的什么都没留。但是图纸和数据在我脑子里,虽然过去时间有点久了,给我一晚上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大老板面无表情,极有压迫感:“不能有问题。”
赵客意识到自己把和西班牙经理打太极的那一套话术带回来了,立刻改口:“可以复原。”
大老板点点头,赵客又补充:“我这边也能提供一些应急保险装置启动成功的案例,对方后期如果打官司,肯定会用得着,等明天工作日我去联系一下客户。”
小老板皱眉:“我已经让客服部门去收集案例了,你哪来的渠道和客户直接对接?”
赵客:“私人渠道,我手上还有能提供一些舆论支持的客户资源,也是头部博主,声量不比那个宠物大v要小,但人家可能会比较反感公司层面直接提出类似‘作证’的要求,所以还是我以个人名义去沟通比较保险。”
小老板还想再说什么,大老板直接出声打断:“这个下周再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赵客环顾一下四周:“我需要一台装了cad的电脑,配置越高越好。”
大家这才发现一个尴尬的问题:赵客原本的工位早就已经给了其他人坐。
赵客想了想:“我去会议室吧。”
大老板开口:“你去我办公室。”
顿了两秒,他又补充:“用我的电脑,有cad,没有技术问题。”
赵客坐到大老板办公桌后,狗狗祟祟地扭头看了一眼背后,落地窗下就是五光十色的彩蛋地标,体验了一把本层最佳办公视野。
他给许灵昀发了个消息,讲“可能会通宵,不用等我”,然后开始专心干活。
许灵昀昨夜爽过头太累了,赵客一走就睡死过去,一觉醒来早上五点,身边没人,这才看到赵客的消息。
他下楼出小区,找了个街边坐满人的早点摊买了生煎、糍饭团和咸豆浆,打车去到赵客公司楼下,给他拨电话。
赵客接通得很快,嗓子有点哑:“早早,你醒啦?”
许灵昀:“叮叮!您的早餐外卖到啦!”
赵客愣了两秒,抓起工牌就往外冲,冲出去两步又弹回屏幕前,按ctrl+s保存。
后辈同事回家前把自己的工牌留给他了,让他半夜有需要去买咖啡点外卖用。
五点多,保洁阿姨都还没上班,大厅空荡荡,只有许灵昀一个人拎着早餐袋子,用兔子舞的节奏原地蹦蹦跳跳。
赵客刷卡出去,一个熊抱裹住许灵昀,许灵昀发现他虽然有点黑眼圈和胡茬,但状态还好,惊讶:“你这么行呢,昨晚运动完两次,通宵工作一夜,现在还这么精神!”
“我昨天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不过那也好烦好烦,要不是因为这个破工作我们现在已经在早间运动了!”
许灵昀拿脑袋在他肩窝里拱来拱去,说:“不要这么想嘛,运动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这个黄金机会不抓住可就溜走了!”
赵客失笑:“你还挺高看我哈,八十岁我也运不动了。”
许灵昀白他一眼:“年轻的时候是不健康的运动,老了就是健康的真运动!脑子里能不能别全都是黄色废料!”
在大老板办公室吃饭就不太合适了。公司的底色是万恶资本家,且近些年随着如小老板这种从互联网大厂跳槽进来的卷王越来越多,外企本土化逐渐严重,但人文关怀的表面功夫做得还算不错,会有专门的区域提供给带孩子、宠物或者其他家属上班的员工使用。
两人在休息区吃过饭,赵客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说:“你就在这里等等我,最多不超过两小时我一定要交了差,在上班时间前溜走,不然没洗漱没刮胡子没打扮,穿得也不好看,我可不想碰见以前的同事们。”
赵客说到做到,早上八点前,图纸检查无误,他发给了两个领导和全组,火速关电脑下班。
因为不太困,没有叫代驾,赵客自己开车载许灵昀一起回去。
窗户降下一半,上海凉荫荫的初夏清晨就随风一起吹进来,早高峰已初现雏形,但他们和整座城市背道而驰地回家。拐入东向的路时,整个车厢都被朝阳淋成了金黄色,许灵昀打开音响,播放打雷姐的blueskies,心情好得感觉要漂浮起来,充满幸福的氢气,圆鼓鼓地飞上外太空。
因为这个突发状况,赵客在上海多留了一周。许灵昀反正也没什么事,就上午回家陪父母,中午随机选择陆家嘴/武康路找许乐昀或赵赛吃个午餐,下午买点菜去赵客家,做好晚餐等赵客下班回来吃完,然后开始“运动”。
赵客把图纸交掉,便没有再关心后续的处理结果,反正既然当初立功不是他,现在担责也就轮不到他,救场是他有事业心、咽不下这口气,否则即便他一问三不知地推掉,公司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但他还是找了自己一直有在维系关系的一位宠物博主,对方的小狗去年曾经遇到过类似的状况——义肢忽然失灵,卡在路边有高度差的地方无法移动,主人立刻按下启动应急保险装置的按钮,义肢物理脱落,小狗靠剩余三条腿跳开了,避免了来往车辆因为视觉盲区而产生压蹭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