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微光
第322章微光
小家伙支腮，静坐在房间一隅，无聊的翻看手里的书，正在做作业。程岳这方面依旧谨慎，不让他家人触碰任何公务，笑言不准“圈内人”腐蚀琢玉。
大家心有微妙，觉得他过虑。其实所谓“家人”，也就仅仅是程岳岁数不大的儿子。
男孩来办公室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很有礼貌的向各个人打招呼。看在他日益位高权重的父亲面上，自然谁都不敢怠慢，笑脸相迎。随后看着程岳抚摸男孩的头，微微一笑。看得出儿子每次来，程岳的心情显然都不赖。
除了程岳身边的近人，旁人只知道男孩的小名叫童童（或者是桐桐，是男孩的中间字，或者只是乳名？），更多信息大家居然全然不知。
阮微微对此的了解，不比任何人都多。
她远远的望着小男孩：很像，真的很像。墨玉般的眼睛，浓密睫毛，笔挺鼻梁，略下沉的眉毛──尽管五官酷似，从外表看，男孩仍然只是和他真实年龄非常匹配的，略有些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仿佛感觉到她强烈的视线，被观察的男孩在宽大的书桌前奇怪的抬头，看了停在门口不走的阮微微一眼。
阮微微犹豫一会，假装拿公文走进来。
男孩像他爸爸一样，对待生人突然的靠近时微微眯了下眼，随即表情如初，乖巧唤道：“姐姐？”非常有礼的口气，但也并不热络，说话态度老成。
阮微微定下神，轻声道：“爸爸还没有回来？”
男孩朝她微微一笑，又再重复道：“姐姐好。”像是孩子打招呼必须要得到大人回应，也像是傲慢而巧妙的不肯回答她的问题。
“你在写作业吗？我打扰你了吗？”阮微微摆出微笑，走到书桌面前，半是惊异半是歉意的说。
男孩皱了皱眉：“……不会。”双臂却是习惯性的压下遮挡住全部书，完全不让别人看自己正在做什么。但到底人小，最后把身体全部伏到桌面上，无意的警惕姿态。
“每次来这里等爸爸很无聊吗？大人工作都很忙的，尤其是你爸爸，工作很累。”阮微微笑道，“我是你爸爸的下属之一，你大概都不认识我吧……”
就在这时，程岳桌面上的台式电话突然响起。阮微微甚至还没来的及阻止“这是大人的公事电话，最好由我来接比较好──”，男孩已经立刻伸手拿起话筒。
“爸爸？”他似乎笃定对方是谁，也的确赌对了，“嗯，好，已经在楼下等我了？还没有写完作业，周末作业很多……什么，去姥姥家吃饭？太好了，我马上就下去……再给你拿几份文件，哪里？噢，行。”
挂上电话，男孩已经开始迅速收拾桌面的东西。他虽然着急，但动作有条不紊，马上就把很重的书都塞进书包。然后他又在程岳桌面上一堆文件里选了几张纸，夹起来放到牛皮纸袋里，再跳下高高的椅子。
“等一下。”阮微微叫道，她看着男孩一脸兴奋，知道他急着去楼下见父亲。等男孩不解的回头，她缓慢嘱咐道，“你要好好看下自己的东西哦，笔和作业都带好了吗？粗心落在爸爸这里的话，还要麻烦他回来拿。”
“啊，我刚才都带好了，谢谢姐姐──”男孩已经踮起脚尖，抬手把办公室的灯都关闭，想要锁门，发现阮微微还站在原地。
阮微微挪着脚步走出来，站到男孩旁边，看他反锁门：“待会是去姥姥家吃饭吗？那平时你和爸爸单独在家的时候，都怎么吃饭？”
“呃……就随便吃点。”男孩皱眉，把门锁好，拉了几次认为安全，就要转身跑走，“姐姐再见！”
“等一下！”阮微微再唤住他，等男孩不情愿的转过身，她微笑道，“如果你妈妈也在姥姥家，代我问声好哦。还有，跑下楼也要小心。”
男孩没有回答，他背起书包，一阵风样的迅速的奔跑到电梯前，按着按钮。
阮微微却是快步来到走廊里的窗前，有太多障碍物，她根本看不见楼下的情况。不，还是不能等，她冲下楼梯，一步三阶，先拨打程岳的电话，然而是程岳的秘书接听，同办公室的小余说任何公事都可以先报备给他。阮微微说也不说就直接挂断，她想继续拨打，但拨什么号码呢？阮微微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他的私人电话──
就这么气喘吁吁的冲到一楼大厅，下班时间人很多，电梯不快，她和男孩一起抵达一层。
阮微微正好看到程岳和余秘书在门口低声说话，程岳见到儿子跑来，顺便帮儿子拎起书包，再告辞旁人准备离去。
她鬼使神差的跟上去，听到只言片语──
“自己想着买个手机，不然找你不方便。”程岳皱眉道，帮男孩推开玻璃门。他知道自己在后面么，即使知道，他应该是都不屑于回头的人。
儿子却也皱眉：“要手机干什么，没有用。”
“怎么没……”
“……爸爸你总是用妈妈淘汰后的旧手机，现在就会说我。”男孩又烦恼道，“妈妈总是这样，把自己不要的东西寄回来。”
“……今晚我们在姥姥家睡。”
“太好了！”
阮微微突然止住脚步，跟在后面的人猝不及防差点撞上来，瞪了她一眼。
前面的两人随后上了门口的轿车，阮微微却是脑海里重复着几句没有意义的话，手心和额头都发烫。
她试着深呼吸，但显然没用。阮微微不得不扶着门前的玻璃，直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僵硬的蜷在一起。
得又过了会，阮微微才能僵硬的举起自己手里的手机，而屏幕倒影上写着张困惑的脸。
她用的是和程岳同款的手机。
实际上，在看到程岳使用后，阮微微第二天就买了支一模一样的手机。于是几年内，程岳换任何手机，她都会跟着买相同型号的手机。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因为程岳的手机一般都不是在国内发售的型号，即使是水货，各个国家的也有细微差别，而且程岳的手机……总是很容易磨损。她当时只以为是正常，下意识跟随。
就像程岳手上戴着的戒指，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隐藏。
有些人，就是能把身边一切都遮成透不来光的黑暗。仅有的几次接触里，她早发觉对方是对任何事情都难以产生留恋或动心的人。在说“不”的时候口气冷漠，即使说“是”都仿佛恩赐的命令。
倒不是心冷，没有人能把沙漠形容为“心冷”。
“我的心太小，给不了你任何东西。别白费力气。”程岳没有将话说的那么直白，只是他所有的举动，所有居高临下的条件都是如此彰显。而比起这些太过明显的线索，原来他身边……的确有那么个女人存在。
阮微微用手撑着玻璃，冰冷的，纹丝不动的。
……
快过年的时候，父母又着急催着相亲之事，阮微微松了口风，终于肯参加。
这次的男方比自己大很多，大学老师，样貌中上，闲谈时说起爱好，居然是抄写粤港歌词。而办公室主任宣布年度调任的当口，阮微微请求换部门。同僚显然很吃惊，因为阮微微工作顺利，马上又要升职。
“犹像那灯蛾，盲目往火里扑灿烂一瞬间。已没法梦中醒觉。早自知，在你眼中的我是，是你随便相识的一个。仍愿你认可，让我多一刻静坐。可使我领略一生，不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