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妖胎(1)
第1章妖胎(1)
天色微明,上朝的百官们便被一团硕大的迷雾阻拦在金水河畔,倚在白玉石栏边,隔着并不宽阔的河面,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团红中透黑、黑中透金的迷雾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璀璨红光。
九门提督唐奇急得团团转,他却没胆子敢去驱散那团迷雾,更何况,他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驱散,根据昨夜巡城的军士通报,那团迷雾是从大理寺方向飘来,落地之后,一直盘踞不去,妖气弥漫,无人敢上前查探。
根据前例,唐奇已经推断出这团妖雾便是大理寺那位谁都不敢惹的大神白狸,这位传说中的妖界大神半年前,通天渠两旁桃花盛开时来到汴京,师从大理寺少卿裴少游,说是到人间实习,但这位妖神和其他实习的妖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身份尊贵,妖皇的文书中语焉不详,但再三强调连他见到白狸都需行礼,连神宗皇帝都以为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妖,没想到汴河的妖门打开,走出来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一双轻佻的桃花眼,滴溜溜的乱转,他身后跟着的到人间实习的众妖,脸上惊恐与尊重兼而有之,垂首敛袖,恨不能距离他十丈远。
不到三天,大晟朝上下,包括深宫里的皇太后都知道这位连妖皇都要行礼的白狸是个麻烦,大理寺整日鸡飞狗跳,明明有门,他不爱走,天天飞檐走壁,来去自如,直把大理寺当成市井之地,稍不顺心就拳脚相向,大理寺上下无不惧怕。
幸好三日后裴少游从通州回来,大理寺卿徐即立刻把白狸指派给他为徒,裴少游是当朝太师裴校的独子,是大理寺中背景最硬的官宦子弟,同时,也是白狸入大理寺时,唯一不在的捕头,理所应当的被缺席指派。
裴少游得知消息时前脚已经跨进大理寺的大门,听到后,立刻撤回一只脚,半个时辰出现时,扛着一垛糖葫芦,出现在刚刚在大理寺正堂打完人的白狸面前,把糖葫芦当堂一放,“喂,你是白狸吧!我是你师父,这是见面礼,一边吃,一边跟我去看看尸体。”
不知是那把糖葫芦有神力,还是传说中武功超群的裴少游在无人之地教训过白狸,从此大理寺风平浪静,但是……。
白狸有一个独家的爱好,离家出走,拜师之后,白狸不再打人,但凡有不顺心的事,就离家出走,他和裴少游住在大理寺旁边的宅院里,一般情况下,他的离家出走就在大理寺所在的区域,不到半柱香就能找到,但这一次,不知道他怎么会出走到距离大理寺一个时辰的皇城。
眼见得太阳越升越高,徐即一直装死,唐奇急得直跺脚,正准备再派人去催,却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挂满珠宝,身穿大理寺官服的男人左手扛着一垛糖葫芦,右手提着几笼包子走上金水桥,几个值守的小太监飞奔着在宫门左侧放下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白狸,”裴少游放下糖葫芦,仿佛那垛糖葫芦耗尽他所有力气一样,“吃早饭。”
妖雾飞速的收缩,正装的银发少年出现,漂亮的桃花眼盯着裴少游手上的糖葫芦,“少废话,你说清楚,到底是妖国的包子好吃,还是人间的?”
万没想到妖神这次离家出走的原因竟然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百官匆匆奔过金水桥,想必皇上知道晨间之事,绝不会怪罪。
坐在宫墙下,白狸吃完三笼包子,又喝完两碗汤,精致的脸仍然板得就像一块玄冰,这一人一妖,一师一徒从傍晚开始就妖国的包子和人间的包子那种更美味发生争执,至今没达成一致。
就在白狸吃第三根糖葫芦的时候,大理司直金浩出现在宫门旁,看他面上惊惧与焦急混杂的神情,唐奇眯起眼睛,传说白狸每次离家出走,汴京城必出奇案,看来传言不虚。
“少卿,”没有进宫腰牌的金浩只能站在宫门边,迫不及待的看着懒洋洋走过来的裴少游,“东城南锣鼓巷出现命案,宋伶大人请您尽快过去一趟。”
宋伶是大理寺资历最浅,但能力最突出的仵作,宋家本是医药世家,号称一指断阴阳,除可医活人外,验尸勘毒在大晟也是首屈一指,尤其是宋伶,医学师承宋家老太爷,验尸则由他父亲活判官宋扁亲传,竟然有让他觉得为难的案子,裴少游立刻觉得不简单。
没有回头,白狸已经扛着没吃完的糖葫芦出现在身侧,不过短短说话的功夫,糖葫芦已经吃完一半。
看见白狸,金浩立刻后退三步,他和所有人一样都惧怕这位妖神,毕竟半年前在大理寺大杀四方不是传说,而是亲身经历。
汴京的东城住的都是百姓,南北锣鼓巷多聚集的是手艺人,南锣鼓巷是金匠、玉匠、绣坊的聚集地,出事的,便是汴京城最著名的玉匠玉千月的第三房小妾。
裴少游出现时,大理寺已经将玉月堂里外戒严,玉家一干人等全部拘在店铺内,金浩一边走,一边介绍,“玉月堂前后四进,前面是店铺,中间是工坊,后面才是内眷所居之处,店铺的掌柜、伙计,工坊的工人多住在北锣鼓巷。”
一边走,一边观察玉月堂的建筑结构,和汴京城其他的店铺并无差异,毕竟做的是玉石生意,所以围墙要高一些。
走进内堂,金浩沿着走廊把裴少游和白狸引进偏厅,宋伶一脸的疑惑,双手戴着验尸的手套,口中念念有词,眼神却呆滞的盯着庭院中的花木。
“大人,”金浩不待走近,便提高声音,“裴大人已经请到。”
宋伶转身看着裴少游,眼神逐渐活络过来,“少游,来看看……。”
眼前黑影一闪,白狸已经擦身而过,庭院中丢弃着已经吃完的芦草靶子,金浩立刻示意一个捕快收拾。
走进屋内,金浩一眼看见那具开膛破肚,血肉模糊的尸体,金浩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