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年轻人没找到阮钰,只看见被钉在树上的阮玲,和死在树下的梅姨。
他将阮玲的尸体从树上取了下来,捡起地上被血泡红的戏服,为她匆匆穿上,然后悄悄将二人的尸体背出村子,葬在后山的竹林中。
阮钰逃出去以后,一直在寻找宁大少爷,找了很多年,直到奄奄一息地昏倒在沈家门口,被沈老爷子所救,捡回一条命。
阮钰留在了沈家,心里的结却成了死结。
江小北忽地感觉身体有了重量,脚踩到实地,他看看左右,发现回到巴儿村。
沈易之站在他身边,正望着前面不远处屋门口坐着的太姨奶奶。
太姨奶奶脸上透着一股死气,红衣新娘紧贴着她后背,站在门坎里,死气沉沉的身影,透着浓浓的哀伤。
江小北眉心微蹙。
太姨奶奶大限将至,若这障再不破,怨气冲天,太姨奶奶死后怕是要成为凶灵。
江小北走到太姨奶奶面前:“太姨奶奶。”
太姨奶奶温柔看他:“小北来啦。”
“嗯。”
红衣新娘缓缓抬头,望向江小北。
隔着红盖头,看不见脸,江小北却能感觉到她哀求的视线。
这是在向他求助。
江小北冲她轻点了下头,蹲下身,握住阮钰的枯瘦的手:“太姨奶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太姨奶奶愣看了江小北一会儿,慢慢转头,看向身后。
她看不见红衣新娘,只能看个大概方向。
沈易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黑伞,撑开遮住屋外阳光,对红衣新娘道:“你一起来吧。”
他语气平淡,却莫名让人心安。
红衣新娘站到伞下,沈易之轻道:“走吧。”
太姨奶奶这才由着江小北扶起,也不问去哪里,任由江小北掺着她往前走。
三人一鬼去到废弃医院。
沈易之点起油灯,推开铁门,生锈的门吱嘎作响。
太姨奶奶看着满目的荒凉,正要问这是哪里,忽地刮起一阵风,风中隐隐夹着戏曲声,太姨奶奶骤然攥紧江小北的手,望向医院大门:“他在里面?”
他指的是宁家大少爷。
沈易之点头:“巴儿村摆戏台子的那日,他就在里面。”
太姨奶奶哽咽了一下。
她活到现在,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江小北扶着她走到院角的老梅树下:“他留了点了东西,他弟弟给埋在这里了。”
太姨奶奶伸出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抚摸向老梅树。
老梅树早已经枯死,只剩下快烂没了的腐朽树干。
江小北在树下挖出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埋得太久,一碰就碎,露出里边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绢花。
江小北将绢花小心地捧给太姨奶奶。
那花也烂了,但还能看出是一朵牡丹花。
太姨奶奶看着绢花,撑着挺得笔直的肩膀垮了下来,泣不成声。
她恨了他几十年,如今方知他当年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了。
江小北和沈易之沉默看着,无人相劝,直到太阳落山,沈易之才上前相扶:“该回去了。”
太姨奶奶转头看向破损的医院大门:“能进去看看吗?”
沈易之道:“进不去了。”
太姨奶奶愣了会儿神,点了下头,流着泪把牡丹花埋回树下。
瘴气散去。
江小北松了口气,出障了。
那一晚,太姨奶奶便下不了床了,躺在床上低低地哼着曲,红衣新娘安静地站在床头。
江小北仔细聆听,依稀听出她哼的是:“多情唯有池中鲤,犹为离人护落花……”
是夜,床头响起三声敲梆子的声音,红衣新娘朝沈易之和江小北拜了拜,离开了。
太姨奶奶若有所觉,望向阮铃离开的方向,待红衣新娘的身影消失,她也合上眼,走得很安详。
言乐跌跌撞撞跑来,看着已经逝去的太姨奶奶,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江小北是太姨奶奶带大的,他出面办理后事,无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