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长日漫漫,好生无趣。
新岁第一次去庄子上,霍姨娘说全是女眷显得萧条,特地请魏云意同往,左右也是闲着,魏云意应承了。
料峭春寒里,魏云意去看过了老孙一家,他们还在庄子上住着,因为知道是郎君格外恩典的,管事的人不敢多有苛责,那一家老小度日尚没有什么难处。
他独自乱走,后来累了,坐在木头堆上,看了很久庄子里的孩童玩泥巴。
天阴下来后,像要下雨,各家的孩子都被领了回去。
田埂上空荡荡的。
魏云意终于觉得无聊,他从木头堆上站起身,准备去向魏夫人和霍姨娘打声招呼,他要回家了。
那个枯发如蓬草的人突然撞到眼前来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
“小郎君,你救救我吧!”
魏云意拧眉,这声音听着耳熟。
他凑近细细辨认那跪地倒头就拜的人,衣裳脏污,手指皴裂,面色乌黑,斑发两鬓——他更加吃惊了:“钟老四?这才几个月,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形容憔悴狼狈的钟老四不禁悲啼起来:“我挨打之后被送来庄子上做苦役,那些人知道我犯的什么事,说我_瘌_蛤ha_蟆吃天鹅肉,通通瞧我不起,三天两头抢走我的饭,还常寻着由头痛打我……小郎君,这里的日子我是一天过不下去了!求您大发恩慈,让我出去吧!”
下人做错事,受罚是天经地义,这连半年工夫都没到,算什么教训。
魏云意敷衍道:“我会叫卢婶多来看看你,她还是府里的人,庄子上的管事多少能给一两分薄面。”
钟老四听了这话面色更加凄惨了,一把抱住他的腿嚎哭哀求:“小郎君,我算是妻离子散了,我那婆娘哪肯来看我,活着也是丢人,她巴不得我死了……可、可我真叫一个冤呐!我这个样的人,又老又丑,进到园子里不过搬搬花盆擡擡重物,我怎么敢动内院的姑娘们!那天我是喝醉了,但我没进内院去,袁小郎君可以给我作证的,我喝了酒就去杂物房睡觉了……”
魏云意闻言愣了愣:“你说什么?袁修承?”
这么片刻,钟老四已经哭肿了眼,他连连点头:“袁小郎君可以给我作证!我是见过他的,我跟他说了好些话,我告诉他我回不了家只能在杂物房里睡一晚了……”
魏云意沉思,好半天未言语。
钟老四再次嚎哭:“小郎君,那是天降横祸啊!就算我做错了,我该罚,但我罪不至死,不该在这里受活罪啊!我醉得人事不知,自己怎么去的内院都记不得了,一定是翠浓……是她蛊惑了我!”
翠浓吗?
那日事发,翠浓看着像是傻了,她嘴里不是说“不知道”就是“不可能”。
魏云意沉吟再三,问钟老四:“你的话属实吗?”
“属实!属实!”
“你要是敢骗我,我保管让你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小郎君,我敢对天发誓!”钟老四胡乱揩一把老泪,并指朝天,“我已经有家不能回,还有什么比妻离子散的报应更大的?我说的全是实话,罪我认,可我不能全认,我睡着的时候是在杂物房!若有一个字虚假,就让我……就让我和全家老小被雷劈死!”
魏云意让他且安心在庄子上待着,承诺会弄清楚真相。
如果不是牵扯上一个袁修承,恐怕他不会有那么大的兴趣。
说起来,是很奇怪,那天晚上东院的人都睡得像死猪一样吗?听见任何响动,总要起来一个人查看。胭脂说,她依稀听见过小厮和翠浓说话,可她很困,实在没起得来。——小厮作证,夜半送大郎君回东院时,翠浓是清醒的。
当日他亲送汤膳给兄长,兄长显得很躁郁,他说头很痛,什么都不记得了,又叫他请大夫来给杨筝看看,杨筝似乎早起受了凉,头脑昏沉,亦觉胀痛。——两个人都莫名头疼吗?
魏云意沿着长廊踱步。
在这几天里,他不断地回想当日的事,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翠烟拢着提篮,怀里抱了个包袱,从小园门下经过。
她像是要出去。
魏云意心念微动,在人影要隐入一丛枯枝之前出了声:“翠烟。”
翠烟回首,见是他,恭顺低眉:“小郎君。”
“你要去抚善寺?”
“是。”
“翠浓还好吗?我想见见她。”
……
魏云意望着庆云楼外大好的春光,他邀了人来此品一壶好酒。
噔噔噔。
楼梯响声不小。
“久等……哎!唉呀……”
苏南音手忙脚乱,脚下一绊,扑倒在魏云意身上,他连连为自己的迟来和失礼赔不是。不过,他揪着对方的衣裳闻了闻:“你怎么一身香火味啊?”
袖子一甩,人坐定,立刻挤眉弄眼:“难不成是去庙里求姻缘了?”
魏云意推给他一盏茶:“九郎说笑。”
“今日是什么好酒?”
“真珠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