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故友为什么他的执着在大人眼里，总是……
第54章故友为什么他的执着在大人眼里，总是……
夏筱一时脑热,完全忘记了寰英周六还要上课，被迫放假的大概就他一人，因此当他按响唐浩家的门铃时,出来接待的他的只有唐浩妈妈一人。
“阿姨您好,请问唐浩在家吗？”夏筱在绿漆铁门外乖巧等候。
唐浩妈妈立刻识别出夏筱的声音，语气雀跃起来。“是夏筱吧？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是生病了吗？”
夏筱：“......”
唐浩大概是不会跟他妈妈讲学校里的八卦的，夏筱只好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谎：“没有阿姨，我是今天请假去复查眼睛,现在刚好得空,想来看看您！”
唐浩不在,夏筱本想就此打道回府,可他忽然想到，比起说服唐浩本人,不如先跟唐浩妈妈拉近距离来得更有效。之前打交道的时候，夏筱就能看出，唐浩的倔强和坚韧,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母亲,所以他心念电转,刚好借这个机会和唐浩妈妈好好聊聊。
叶立芙喜笑颜开,“真是好孩子，等着，阿姨下来接你！”
夏筱被“隆重”地请进屋，叶立芙让他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来回穿梭，一会儿摆上点水果，一会儿拿些散装点心,最后才局促地坐在了夏筱身边，笑得有些腼腆。“家里很简陋，招待不周，希望夏筱你不要介意。”
房间里弥漫着光阴黯淡的孤寂气息，家居物品都毫无生气，寡淡又苦涩。夏筱看着叶立芙忙活，几次想说“不用这么麻烦”都咽了下去，他看得出来她很高兴，那种高兴更多不是他作为唐浩的同学来访，而是终于有人念着这个地方，愿意来和她说说话，给波澜不惊的乏味生活撒上几把盐，过后砸吧砸吧也能回味很久，蓄着新的力气生活下去。
“阿姨我怎么会介意？这些东西看起来太好吃了！”夏筱捧场地拿起一袋饼干，小仓鼠似的咀嚼起来，把叶立芙看得又是欢喜又是怜爱。
“好吃多吃点！”叶立芙慈爱地看着他，“对了夏筱，你这次来找唐浩，是有什么事情吗？阿姨给你转达。”
应该怎么切入这个话题呢？“阿姨，”夏筱斟酌着开口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来着，唐浩他为什么要读寰英呢？我一直觉得他很适合博文中学。”
叶立芙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也觉得博文挺好，可这孩子自从他爸没回来以后，性格就变得更执拗...甚至说封闭，我很担心啊，可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跟我一点心里的想法，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担心。”
“这怎么可能呢？”一向对家里人几乎知无不言，藏不住一点心事的夏筱震惊道，“什么都憋在心里那也太难受了，唐浩也真是.....”
“我也能猜到浩浩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寰英有前途，考本市大学医学系的机率大那么一些，他如果当上了医生，未来也能更好地保障我们娘俩的生活吧。”
夏筱眉峰蹙起，神情疑惑不解，“考医学系？可是唐浩他明明最热爱的是摄影啊，他应该去学习摄影相关的专业，而不是削尖脑袋去当什么医生。”
叶立芙笑笑，无奈地摇摇头，“夏筱，你跟我家先生说话还真是像，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热爱”追随者。实不相瞒，这个观点我是不认可的，你现在还小，不太懂生存是多么艰难的一回事，很多时候，没有足够的生存保障，足以消磨人所有的热爱和热情，这个东西跟爱情一样，都是有去无回的消耗品罢了。”
这和之前高伊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夏筱想否认，可又没有证据，他确实太年轻，很多事情他只是凭着直觉本能去作判断，并没有实际经验，因此只得沉默。
“不过，“叶立芙顿了顿，又道，“这都是我过了这么多年才意识到的，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可没想这么多，若是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如此选择。”
夏筱眼睛亮了亮，内心扑灭的小火苗又开始升腾闪烁。
叶立芙显然是很久没有跟人吐露过心里话了，一时竟收不住感慨。“人怎么能违背自己的心呢？这是我先生之前时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他博士刚毕业的时候，去了大学教书，我们也按部就班成了婚，过得安稳。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告诉我自己要去滑雪，我想着可能是一时兴起，过了就好了。可没想到他摔断了腿，才养了三个月，他就又提出要去攀岩，我怎么拦都拦不住。”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会不会回来，如果回来了，当初还会不会做那样的选择。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内心独白，离夏筱的世界太过遥远，他只知道她悲伤，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叶立芙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看到夏筱一脸愁容和困惑地望着他，略带歉意地冲他笑了笑，“抱歉夏筱，我忘了你现在只有十几岁，在这里听我这个老人絮叨应该很是无聊，耽误你时间了。”
“没有没有。”夏筱连忙摆手，“如果您需要，我很愿意倾听的。”
“谢谢你。”叶立芙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你找唐浩应该是有事吧？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尽管和我说。”
夏筱迟疑了，他难得地后悔起自己一时兴起的决定，他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说服唐浩加入他的好时机。他自己可以豁出一切去调查案件，不惜任何代价和风险，可对于唐浩和他的母亲，又有什么必要性吗？反而一旦失败，他们或许都要受到连累，夏筱并没有能力承担起这样的后果。
“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是住在附近，想起了刚好来看看你们。”
叶立芙惊喜道：“夏筱你们家就住附近呀？那太好了，这样可以随时过来玩，我和浩浩都会很欢迎你的。”
“诶阿姨，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临水街之前的一家裁缝铺？”夏筱福至心灵，联想到唐浩妈妈作为老街坊，或许知道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叶立芙脸色忽然变了，夏筱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悲戚，问道：“怎么了阿姨？”
“夏筱你说的，是周晴的裁缝铺吧？”
没想到唐浩妈妈还真知道！夏筱连连点头，“是，我听我的小邻居管她叫‘周姨’，她的女儿是寰英初中部的，但...后来出了意外。
“你知道吗夏筱，其实从前我很喜欢和街坊邻里往来的，家里有什么好玩意，我都乐意跟街坊们分享，毕竟我小时候父母那个年代，大家都是这么互帮互助过来的，毫不奇怪。可我发现，世道是会变的，现在的人，都冷漠得多。”
“就拿周晴女儿跳楼这事来说，周晴跟我性格很像，我们俩是一类人，跟街坊们关系处得很好，或者说自认为很好。平常大家和气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一出了事，别提安慰了，人人都捏着鼻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夏筱一腔赤诚的热血被这迎面吹来的世道人心的冷风冻得打了个激灵。
“那您呢？之前跟周姨关系怎么样？”
叶立芙叹了口气，“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立刻就想找到周晴，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助，我知道这种时候最需要有个人在旁边陪着，哪怕不说话都是好的。但可她是个太实心眼的人，就因为我跟她最亲近，她反而一点也不想让我的情绪收到牵连，我就知道在外面看着她崩溃，这种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
夏筱斟酌着开口道：“那...您知道周姨的女儿为什么会跳楼吗？”
叶立芙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事情发生后，周围有些闲言碎语，说是周晴望女成凤，让女儿压力太大活活逼死的，可我不相信，周晴不是那样的人，羽蘅也不是。羽蘅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开朗的姑娘，她们母女俩就像是形影不离的姐妹，怎么会逼死对方呢？”
说了半天，叶立芙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夏筱：“夏筱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我听浩浩说你才搬来临水街不久，应该不认识周晴她们才对。”
也许是天助他夏筱也，就在他打退堂鼓时，话题竟然又顺其自然地绕回了羽蘅身上。
夏筱正色道：“阿姨，不瞒你说，这就是我来找唐浩的目的。抱歉我不能透露具体的细节，但我现在受人所托，正在重新调查羽蘅自杀的案件，唐浩在摄影上天赋非凡，要是能得到他的帮助，我会非常感激。”
时代在变化，以往在各大城市，官方媒体占据绝对份量，而如今，许多像《真相》这样的自由报社正在兴起。而这种报社中工作的记者有一个显著特点便是，由一个记者调查写作，另外有一个摄影师配合现场取证以及提取照片信息。
叶立芙知道，夏筱的意思便是让唐浩承担这样一个位置，帮助他一并完成调查。
“当然我知道，我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自私...还不怎么明智，坦白来讲，虽然我很有信心能够挖掘出真相，可我并不能保证其他人也能像我一样，不顾潜在的风险。”夏筱不想对叶立芙有任何隐瞒，他剩下的唯二资本，好像就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无坚不摧的坦诚了。
叶立芙沉思片刻，郑重道：“夏筱，你是个好孩子，诚实是非常可贵的品质，我很欣赏你这一点，可抱歉，我不能将唐浩置于险境，他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了。作为一个母亲和长辈，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
夏筱没吭声，但眼中难掩浓重的失望。为什么他的执着在大人眼里，总是显得如此幼稚和不可靠呢？
他觉得他们做得不对，他们也觉得他做得不对，好像一面弥漫着雾气诡谲的镜子，让人根本看不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