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味阳光04
橘子味阳光04
“当时发现死者就是在这张床上,我们接到报案后到场,人已经死了有两天了,房子里搜查了两遍,没有发现任何遗留的可疑指纹、脚印,就只有墙上的这几个字有价值。我们对比了死者生前的笔迹,不太像。目前排查了几个嫌疑人,也搜集了笔迹,暂时还没有比对上的。”
韩鹭站在一边安静听办案民警说大致的情况,从包里取出手套戴上,准备现场观察样本。
房子在老小区一楼,基本照不见阳光,终日阴沉,再加上是凶案现场,拉了警戒线,所有遗留的物品都标了序号,看起来更为阴森,光是在门口瞟一眼就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墙体是老旧板材,不是水泥墙,很容易留下字迹,初步判断是用黑色油漆笔写的,内容是“云桥花园7”,民警说云桥花园是当地一个小区,离这里有十几公里远,至于那个数字7民警没有多透露指向,这对韩鹭他们比对样品也不重要,而且他们一向就是只做分内事,对于这种重大刑事案件的具体细节和进度,不会多问多打听。
带队的丁教授皱起眉说:“写字的笔有找到吗?”
“没有。”民警摇头,“之前鉴定过,就是普通油漆笔。”
丁教授点了下头,回头对韩鹭和其他人说:“先看看吧。”
那面墙和发现尸体的床是靠着的,他们要看只能从床上爬过去,这张床上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只余有霉斑的木质床板,民警帮他们垫了一层垫子,说:“床不能搬动,委屈你们了。”
他们忙说没事,脱了鞋从垫子上爬到墙边,仔细看着墙上那几个字。
丁教授指着几个关键位置示意他们看,轻声说着字形、笔画的特点,负责记录的是韩鹭的师妹,现在还在读研三,但已有打算留在司鉴中心,丁教授就和之前带着韩鹭一样,也都带着她跑现场,师妹这会儿已经熟练地在记录纸上刷刷记录要点。
“韩鹭,你有什么发现?”丁教授喜欢现场cue人,基本上每个人都能轮流被他cue一遍。
“笔触比较重,应该不是随手写的,是刻意留的。”韩鹭认真看着字迹,说,“笔迹明显特点比较少,这种油漆笔太粗,本身就容易隐蔽一些特征。初步观察下来,这个人写字应该不喜连笔,如果一个人习惯了写连笔,即使写得慢有意写端正,在一些小笔画上也会出现连笔的倾向,比如撇会勾一点,但这几个字笔画分得很开,收笔都很稳,没有连笔倾向。”
丁教授赞同地点点头,另一位同事主动说:“字形整体上偏扁短,笔画用力较均匀,但收尾似乎会有稍重的情况。”
韩鹭仔细看了下,收笔处确实偶尔会有一点重,丁教授沉思了会儿,说:“先这样吧,回去后对着复制件再仔细斟酌一下。”
他们和办案民警一起去了市局见鉴定科的人,交换意见,也是深入了解之前鉴定出的一些结论。
后续肯定还得再对照一次原始样本,因而韩鹭他们并不着急走,留在当地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沟通,他们自己早早联系了住宿,跟市局这边打了招呼就去宾馆了。
案发地是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小县城,走高速到市区也得一个多小时,他们为了既方便和市局联系,又方便回现场看原始样本,选择住在市区和那个小县城中间的一个乡镇上。
乡镇也没有多好的宾馆,他们出差经费也有限,到了地方一看,也就是一座二层自建房,凑合着能住,两鬓斑白的丁教授都没说什么,他们也接受良好。
午饭他们都是在宾馆楼下小餐馆的包厢里一边讨论一边吃的,大家集思广益,把那几个字每个笔画都拆了又拆,看了又看,倒还真有了不少发现,回了房间又聚在一起,开始对照几份样本进行交叉比对。
几人一干就干到了深夜,草草吃了点东西都累得回房间倒头就睡,韩鹭睡前给陈野回了消息就累得睁不开眼了。
这两天太过潮湿,这个房间又背阴,被子摸上去潮潮的,还有股霉味,韩鹭睡了会儿觉得身上发痒,就嫌弃地把被子往下拉,而后次日一早醒来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多半是感冒了。
她在附近药店买了点药吃,又和大家紧锣密鼓地开始新一轮比对,中间还和同事一起去了趟市局见鉴定科的人交换新意见。
同事看她脸色苍白,咳嗽声不停,忍不住说:“你回去吃了药赶紧休息吧。”
“没事。”韩鹭清了清嗓子,“是我自己的问题,昨晚没盖好被子,不能因为我的问题影响到大家的进度,回去后先开个会再讨论一下。”
同事习惯了她在工作上的拼劲,也没再劝。
回程的路上黑云压顶,狂风大作,高速公路两边的树被吹得左摇右晃,韩鹭看了眼手机,说:“台风在沿海登陆了。”
司机师傅也搭腔道:“送完你们我也赶紧回家了,据说这次台风很厉害啊。”
下车时,韩鹭和同事差点被风吹走,互相搀扶了一把才站稳了,旁边小餐馆立在外头的广告牌轰然倒地,又正好撞倒了一辆电瓶车,发出一阵巨响,她们吓得差点没喊出声,赶紧跑上楼去和其他人汇合,躲在房间里把门窗关紧才开始讨论。
晚上大风把宾馆的窗子吹得砰砰作响,韩鹭按照网上的教程用胶带把窗子封了一下,否则她感觉半夜这窗子就得吹没了。
她和陈野打了个电话,陈野听出她嗓音沙哑,说:“你怎么一出门就……吃药了没?”
“吃了吃了。”韩鹭闷声说,“我一年也就感冒一两回吧。”
但好像总特别不巧地发生在和陈野分开的时候。
陈野说:“你一感冒就发高烧,还是去医院一趟吧。”
“现在外面这破天气上哪儿打车?不对,这情况出门都不安全。”韩鹭说,“而且这镇上就一卫生院,晚上值班医生估计也就给你配个药,去了有什么用?”
韩鹭每次生病总不爱上医院,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要拖个一两天发现越来越严重了才被室友生拉硬拽带上医院,她说以前妈妈在医院住了很久,后来她腿摔断在医院也一个人待了很久,她讨厌医院。
陈野叹了口气,无奈又不知道怎么办,说:“那你先好好休息。”
“你在家吗?”韩鹭能听出陈野话里的担心意味,其实心情反而好了点,“那边风大吗?我们这边应该马上得下大雨了。”
陈野回:“j市也发布暴雨橙色预警和地质灾害预警了,我在部队,要全体待命。”
“辛苦了!”韩鹭说,“有时间你也休息会儿啊。我先睡了。”
话是这么说,但韩鹭这一夜没怎么睡好,挂了电话还没一小时窗外就已狂风暴雨,间或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心惊肉跳,窗子时不时还会发出摇晃声,后半夜她又身上滚烫,没有退烧药,硬撑了两小时,难受得睡不实,身心俱疲。
窗外阴霾一片,拉着窗帘都分不出白天黑夜,韩鹭昏沉醒来看了眼手机发现居然都要十一点了,群里一早同事@过她,看她半天没反应,就在群里说她病了应该在休息,之后就没人再找过她。
她起床时都是头晕眼花的,穿好衣服下床脚步虚浮地去敲隔壁的门。
师妹来开了门,房间里丁教授和大家在讨论,看到她都是一愣,师妹扶住她,说:“师姐,你还是去休息吧,你……脸都烧红了,身上也这么烫。”
“你眼睛都肿的!”同事赶紧过来搭了把手,惊道,“都这样了还不躺着?”
丁教授也过来说:“快去休息!我一会儿问问市局那边能不能帮忙叫辆车送你去医院。”
“不用麻烦!”韩鹭忙说,“我没什么事,再吃点药就行,这天气别麻烦人家了。”
这一天韩鹭都躺在床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外面已经有树被台风吹得连根拔起,听说还有草皮都被吹掀翻开来,海滨一带更是已有地方受了灾。
韩鹭找不到跑腿带退烧药,只能硬扛着,吃也吃不下,内心恨不得把那晚嫌弃被子发霉太潮的自己暴打一顿。
嫌弃来嫌弃去,现在还不是抱着发霉发潮的被子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