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她闹腾了很久才平静，他小心翼翼挪动，从竖抱换成横抱，这才看清人已经靠着他的胳膊昏睡。

他将她放躺，抹去她脸上泪汗混杂的湿痕，再来擦自己的脸。

和葬礼上那些全是虚情假意的冷泪不同，这眼泪是滚烫的，灼得眼睛生疼。

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办，但他又舍不得丢下她，只好出去招呼文忠将东西搬到里头来。

无论是南宫还是这里，她都是孤身一人，他想找个人来陪伴都做不到。

“文忠，你去瑞王那问问，有没有跟姑娘合得来的人选？再跑一趟常康殿，早些把事办好。”

文忠匆匆去了，天黑前，庄琼瑛领着两组姑娘过来交差。

第一对是瑞王府来的翠儿和棠梨。

翠儿头一回面圣，慌得手足无措，答得语无伦次。

褚痝不满地皱眉，文忠赶忙在旁提醒她：“姑娘小点声。”

胡姑娘还在里头歇息呢！

棠梨生得好，规矩也学得好，应答自如。

第二对是庄琼瑛挑出来的后宫旧人，言行举止看着都不错。

四个贴身伺候，那是正经封了贵人才有的份额。胡荚明面上仍是宫女，又招惹了些是非在身上，庄琼瑛能这样安排，算是给她体面。

褚痝不想却她的好意，都留下了。

阿加睡到夜间才醒，见到这四人，不等他细说，抢先点了翠儿和她一块在御前当差。

剩下几个她不要，退回去会让庄琼瑛脸上不好看，文忠便安排她们做做洒扫收拣的活。

干活就是干活的样子，阿加不肯留宿正殿坏他名声，入夜仍回西围房，和翠儿挤一床。

翠儿忧心忡忡提醒：“姑娘，这里头的人不好相与，咱们还能回王府去吗？”

琴儿就是进宫以后移了性情，她实在害怕将来她们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阿加搂住她，小声说：“你再忍忍，过几日我就寻个由头送你回去。你的婚事，有主意了吗？我来替你想法子。”

“你不走吗？我看那……她们都嫉妒你。”

“不是，只是想用规矩驯服我，所有人照着规矩办事，上头的人就能少操心。你别担心，我明年就出宫，待不了多久，况且王爷在皇上跟前求了情，皇上才会优待我。在御前伺候过，出宫以后体面才足，能嫁个好人家。你年纪不够，难熬，还是提早回去的好。”

翠儿听明白了，喜道：“这样也好，五品夫人也做得了，我听说过这样的事。”

阿加失笑，抚着她鬓发，宠溺地问：“你想做官太太吗？”

翠儿羞涩地闭上眼，小声答：“我做不来，只想嫁个可靠的人。”

“那就挑个容貌性情都好，为人可靠的男子，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我来安排。不要不好意思，挑中了就说。”

翠儿涨得脸通红，踟躇一会，鼓起勇气在她耳边报了个名字，怕她误会自己贪心，又特地解释：“只是东跨院的寻常侍卫，十七八岁，那日莽莽撞撞跑来说他还没定亲，隔日又说他父母双亡，一直借住在姑妈家……偶尔撞上，总是说一句就跑，下回还来。”

阿加笑道：“单纯小子，害臊呢！原来是两情相悦呀，真好！你父母不在这，我来替你们做主。”

翠儿埋在她怀里笑。

阿加摸着她后脑勺，平静地说：“能一直借住在姑妈家，能习得一身好本领进王府当差……这家子都是好人，才会这样善待他。”

“是啊。”翠儿甜甜地应声。

阿加深知女人活着有多艰难，捏着她耳珠提醒：“眼下是眼下，世事难料，万一将来不好过，不要忍耐，想法子把信捎出去，找你家王爷。他答应过我，会好生照料你。翠儿，务必记住，要好好呵护自己，就算是为了我，不要为任何人牺牲，哪怕是你的儿女！你答应我！”

她用了力，翠儿感觉耳朵有些疼，再听她这样说，疑心这是又犯病了，不安地应道：“好，我记下了，你放心。”

阿加松手，又捏回来，轻抚几下才移开，“睡吧，打明儿起，你就有得忙了。”

翠儿在宫里待了不足十日，又被送回王府。

褚痝不解，“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才会为她要那些赏赐，既然如此，嫁人之前就在里边待着，给你作伴。你放心，谁也不敢说闲话！”

她接着打络子，扭头斜睨他，似笑非笑道：“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怎么能拆散人家？等我想她了，再找你帮忙，行吗？”

原来是将心比心。

他也欢喜，笑道：“这也有理，你放心，等喜日子定下了，我再赏一回，保她风风光光出嫁。”

“要金子，不要别的。别嫌它俗，真有了事，它比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管用。”

“你放心，外头还开着几家金铺，够用。那八宝坠……”

“原来是你帮着收的尾，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她嘻嘻笑，丢下手里的活计，一口气吹了六盏灯，再绕去他身边，挤到榻上，贴着他说：“那东西俗气，我拆来当耍货，给闹没了。你没赶上，下回讨赏要趁早。”

眉毛高扬，眼里闪着光芒，这是真心的欢喜。

他跟着笑起来，柔声哄道：“还喜欢哪些？我去找，喜欢拆就拆，这些俗物不值什么。那几样也有，我攒了几匣，在私库里，拿取方便。你喜欢什么样式，画出来，我让工匠给你打。”

“等我想好了再说。”

她朝案上的灯扬下巴，他领悟到她的意思，将这面的大蜡烛也吹了，整间屋子单剩了一盏灯。

她攀着他的肩，直起腰，在他右颊上亲一口，在他动情之前用手捂了他的嘴，贴着他耳语：“老实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