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你说她这是在做什么?”
端王还没见识到法衣的神奇,随口答:“她心思细,不会不着边际,这是为下一步做什么准备。你别插手,她没力气,手里也没人,小打小闹而已。”
“你担心我对她下手?不,少痝,我不担心她做什么。这趟回去,在琼花庄待了十七八天,哭了几场。有些事,是时候说出来了,我娘不是病逝,她是……”
琼花庄是他母亲长眠之地,当年她不是病逝,而是行刺失败自尽。
这是禁忌,传出去就糟了!
端王疾声喝道:“十七叔,你醉了!”
“你连这也知道了?我……”
“十七叔,尝尝这道清炸菊花。”
瑞王坐下,苦笑道:“不吃了,我宁愿吃野菜团子,这灵芝酒倒是不错。”
两人都有太多无可奈何,各自举杯尝苦酒。
这叔叔只比他小两岁,已及冠,但还是少年心性,得安抚住,但他心里其实也放不下,可惜她从大殿回去,又将自己关起来,门窗紧闭,谁也不见。
他暗藏的人,只带回来一条消息:她要让那两人知道死期将至。
本该即刻出发的瑞王没舍得走,隔日又来找他,进门就惊呼:“父皇开始吃素了!真吃素,返璞归真吃本味,不带那些花样。我特意去问过,只往水里撒些盐,再添几滴菜油,煮两滚就捞出来吃,翠绿翠绿。”
原先说是吃素,但一点都不素,一道金汤豆腐,要用十八样荤腥来配,熬熬煮煮好几天,费时费力也费料。
他瞧见侄子惊讶,一面笑,一面揭秘:“她是故意为之,那法衣做得小,给父皇贴了个‘紧身咒’。他不敢贪嘴啦,哈哈!你应该亲自去瞧瞧,那一排鸭子,不,不对,是那一排王叔,时时刻刻盯着他。父皇不爱吃这些草,又不得不吃,那别扭样子,可太有意思了。”
端王起身,又坐下。
瑞王还在傻乐,不停念叨:“真是个妙人!应该单独去见见,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十七叔,已经耽误了一天半,要赶不上了。”
“知道了。再有什么新鲜事,你一定要捎信告诉我。”
端王点头,亲自去送。
不光瑞王惊讶,端王也好奇。
这些年,装神弄鬼的招数见过太多,唯独没有人像她这样,嘴上半个字不认,但做出来的事,件件都叫老神仙信服。
她说那法衣是“从天而降”,老神仙就将它视为天赐,没有半点怀疑,完全不查来龙去脉。
为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信一个人仅凭运势能走到这一步,立刻打发心腹往溯州去,从头查起,顺便兑现承诺。
只有大法会时铺的金毯允许“凡人”进入,他一直等到初三清晨,才再次进殿见到人。
这别宫没有敬事房,祖父有没有召她侍寝,他无从得知——在她脸上再也找不到姑娘家的羞涩或窘迫,早在她扯开衣襟指证久隆时就是这样了。
也许这样更好,没了羞耻,能少许多痛苦。
她入住月下殿的日子不少,东西却不多,新得的赏赐,只留了两身替换,将别的分发给了伺候的宫人。
她将两只罐子交给开福,看的却是他。
是那些金锞子吧?
据他所知,她一个也没拿出来花用。
她不用,也不带走,是想转赠给得喜和霜儿。
他微不可查地点头,开福收下,退到金毯外。
用的是老神仙的轿子,端王亲自护送,去的方向是后启殿,这样的声势,不同以往。
前呼后拥,浩浩荡荡。
沿途所有太监宫女,都要跪迎道贺。
她在这样的簇拥下,被擡进后启殿,成了名副其实的玉姑娘娘。
落轿,跪拜行礼,只到一半就被人扶起。
柳仙人望着这张与标致无关的脸,不觉出了神。玉姑上前,恭恭敬敬请安,托着柳仙人的胳膊,搀着她一块往里去。
老神仙仍穿着那件鸭子法衣,和手里的金菊混成了一色。
玉姑走近,从他手里接过金菊,款步走向金盆,跪下择花瓣,低声吟唱经文。
老神仙跟在后边,按节按点朝堂前供奉的神像打躬,后边那些人身份不够,得跪下以表诚意。
留在殿外的人也得跪,她唱停的节点,他们都得磕头,就像是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听她号令。
这便是权力的滋味。
她在心中冷笑,故意时快时慢,时高时低,让他们慌,让他们乱。
这是任意作践他人的滋味。
头回新鲜,多了令人生厌。
她尽快唱完这段鬼话,将花瓣拨匀称,捧起罐子,将金酒倒入,把手伸进去搅和一阵,再舀出一盏,起身,递给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