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轻掷
很快,“金铃舞”的第二幕开始了。
许清如她们这才发现“金铃舞”不单单只是一支舞,而是有情节的。
她们因为没有完整地看完第一幕,所以对情节的理解有些接不上。这时,萧暻的声音适时响起,“‘金铃舞’讲的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公主为了两国邦交,远赴外邦和亲的故事。”
“和亲?”方玉瑶似乎忘记了刚刚和萧暻的争执,主动问起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当然,”萧暻故意停顿,“不是。”
方玉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故事是杜撰的,故事里的公主降生时身上带有一块金铃的胎记,所以她的父王赐予她‘金铃’的封号。金铃公主所住的宫殿中挂满了金铃,服饰上也坠着金铃,这是她在众位姐妹之中特别享有的荣耀,但也是因为这金铃之声引起了前来邦中出使的他邦使臣的注意,使臣默默画下了金铃公主的画像,回到邦中后将画像递交给了国主,国主这才提出想要金铃公主和亲。”
讲着讲着,萧暻的语调发生了微变,许清如敏锐地捕捉到,她忽然想起了前世读过的唐代诗人李山甫的一首诗:“金钗坠地鬓堆云,自别朝阳帝岂闻。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将心比心,她大概猜到萧暻情绪变化的原因。萧氏皇族只有他的妹妹临洮郡主一个宗室女,他这是在为他妹妹担忧?<
“后来呢?公主便真的去和亲了?”方玉瑶急切地问。
“小郎君早便说过,这出舞蹈,讲的是西域公主和亲的故事,所以公主当然没有逃脱和亲的命运。”许清如提醒道。
“不错,无论金铃公主如何哀求,在家国天下面前,她的父王也无可奈何,国力弱于对方,便只能遣女和亲。”
萧暻难得没有露出他那副风流慵懒的神态,叹了口气,继续道,“金铃公主身着缀满金铃的嫁衣远嫁异乡,不久之后因思念故乡郁郁而终,终此一生再也没有回到过故国,在她死后,她的父王母后怕睹物思人,命人将她未出嫁时所住的金铃宫尽数拆了,故国再无金铃公主,她留给故国百姓的最后印象,只有那一身嫁衣以及嫁衣上那一串串金铃摇曳之间所发出的铃音。”
萧暻的故事讲完,舞台上的的胡姬也舞尽。堂中先是一片寂静,继而掌声、喝彩声四起。
看客纷纷往台上扔彩头,方玉瑶也想凑个热闹,她掏出荷包的时候,被萧暻阻止,“三姑娘想赏她们,不如用这个。”
萧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锦盒,递到方玉瑶跟前。
“这是什么?莫不是你刚刚在路边买的手链?”方玉瑶慢慢打开锦盒,锦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火红的枫叶缠花钗。
“这!”许清如意外地抬起头看着萧暻,“小郎君从何处得来的?”
“大姑娘为家妹做过一枚缠花钗,难道不记得了?”萧暻晃了晃手中的锦盒,“三姑娘还不赶紧去,一会儿舞姬可要退下了。”
方玉瑶抄起锦盒就往楼下跑,许清如紧紧盯住方玉瑶的背影,生怕她走丢,等到她回到二楼,才继续问萧暻,“既是小郎君家中姊妹定下的,怎么会在小郎君手中?”
“当然是小妹给我的。”提到这个妹妹,萧暻换了副笑容,有那么点兄长的样子了。
“哦?”许清如等待萧暻的下文。
“小妹将锦盒交予我时告诉我说,大姑娘此行不仅是,咳咳,”萧暻隐去了“代君出使”四个字,“也是为了打探缠花的商路,她让我将这一支缠花戴着,必要的时候送出去,帮一帮大姑娘。”
“帮我?为何要帮我?”许清如从未见过临洮郡主,不记得自己同她有什么纠葛。
“小妹是想谢谢大姑娘,”萧暻压低了声音,“不瞒大姑娘,族中女孩少,我们一直担心小妹的婚事,尽管族长曾说过无需族中女孩联姻,但大姑娘也知道,前些年远房的族叔出了点事儿,家中一直担心族长改了主意,直到那次花宴上,因着大姑娘的缘故,族长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家中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不还得感激大姑娘嘛!”
方玉瑶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许清如听明白了。
萧暻的意思是,虽然陛下曾经明确表达过不要女子和亲来稳固江山,但是蜀安郡王出了事,宿王府怕陛下变了对宗亲的态度,有一天会心血来潮让临洮郡主和亲。
百花宴上,玄阙部求娶咸安郡君,被陛下当场否决,陛下再次明确表示并不需要遣妾安社稷,宿王府大概以为是陛下顾念许清如,顾念翊王府的缘故才让临洮郡主沾了个光,于是萧暻今日是想还她人情。
想明白其中原委,许清如一时无言。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陛下对宗亲真的不错,怎么宿王这一家都那么怕她,不相信她呢!
“小郎君谢错了人,该谢谢族长才对,”许清如不得不为陛下喊一声怨,“族长身为女子,深知作为女子的不易,这些年也为女子做了不少事,所以族长是绝对不会用族中女子去联姻的,小郎君可以相信族长。”
萧暻没料到许清如会这么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大姑娘……此言非虚,”自他受封左副使起,他就已经觉察到他们宿王府可能一直都误会了陛下,“但还是要感谢大姑娘让族长有机会再次断了那些人联姻的念头。”
“也罢,那我就沾沾族长的光吧。”许清如点到为止,她相信萧暻一路走来,以及在接下来的途中,会慢慢明白陛下的苦心,也会知晓他们误会了陛下的君心,提点得差不多了,她转了话头,“但阿如还是不明白,小郎君为何要让阿瑶以缠花做赏。”
“大姑娘请看。”萧暻指了指下面的舞台。
舞台上,舞姬重新回到中央,“金铃舞”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幕,上演的正是金铃公主身着嫁衣离开故国的场景。
一步一回首,缠花发中留。
“阿如,你看,”方玉瑶激动着拉着许清如往围栏处挤,“舞台上那个扮演金铃公主的舞姬,发间是不是戴着我刚赏的缠花!”
许清如早在萧暻抬手的时候就瞧见了舞姬发上红如烈火的枫叶缠花,瞬间明白了萧暻的意图。
“哎?金铃公主的头饰怎么和以往不一样了?”许清如听见身边有人问。
“对啊!那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发饰?”紧接着疑问声接二连三地在酒楼内响起,一时之间,众人竟无心看舞,转而探讨起舞姬发上的发钗。
萧暻手指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闭目听了一阵,估摸时机差不多了,拿起茶碗叩了叩桌面,“各位,请听我一言。”
堂中刹那间变得安静,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许清如他们这一桌。
“这人……”方玉瑶忙低下头扶额,无声地问许清如,“他想做什么?”
许清如耸耸肩,“且看吧。”
只听萧暻清了清嗓子,慢慢悠悠地开口道,“各位,我倒是知道舞姬头上发钗的来历。”
“敢问这位兄台,那到底是何物啊?为何我等在西域诸邦从未见过。”听见萧暻的话,四面八方的目光开始变得好奇。
“既然各位都有疑惑,那我也不卖关子了,”萧暻端起驼峰酒一饮而尽,“此物名为‘缠花’,乃是中原一家名为‘璎棠’的铺子新出的物件,这缠花不仅可以做发饰,腰带、团扇、手钏、摆件等等等等,只要你想得到,缠花都可以做。”
“哈哈哈哈,”堂中有人闻言大笑,“这位兄台说得未免太夸张了吧。”
“哎,这位兄台,可不是我夸张,你听过万朝会的‘百花宴’吗?”萧暻一脸不服,故意反问。
“谁能不知百花宴啊!可这跟百花宴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