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真相
64真相
滴答......滴答......
贴墙的古董落地钟有条不紊地走动,周之辞偶一擡头,视线穿过昏茫灯光中漂浮的尘埃,眼错不眨地盯紧一动不动的大门。
他算过时间,如果一切没有差池的话,戚蔓语会在一个半小时前到家。
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答应他会在今天回来,那她一定会在今天回来。
心中怀揣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周之辞握住冷却的水杯,无知无觉地饮了半口。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红丝绒的方形盒子,里面有他精心为戚蔓语准备t的礼物。
修长手指扣开金色搭扣,眸光静静地落进去,仿佛凝定了一般。
那是一条红绳。
是他辗转各地,亲自为她求来、拥有避祸就福功能的红绳。
这件礼物原本要在夸你那夜那一天给她,但依戚蔓语的身份来看,往年的最后一天她总有数不清的宴会要参加,彼此心知肚明又各怀鬼胎地总结今年的合作并畅谈近在咫尺的未来。
那位小姐是把生意看得比一切都要重要的人,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她答应回来的这个平安夜亲手把礼物系在她手上。
周之辞移开目光,擡手撑着额角,眼底深意万千,意味不明。
但她失约了。
给她发的消息如堕烟海,周之辞黑润的眸底清晰映入一行字:嗯,快到了跟你说。
周之辞稍擡眼,对话界面因为失效的时效性显示出一天前的日期。
暴雪夜,飞机停航,她无法按时从耀京回到南城,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所以一定会选择连开数十个小时的夜车。
然后,她应该在一个半小时前到家。
届时周之辞会紧紧地拥抱她,并拂去她发梢和肩前的潮冷雪迹。
他们或许会交换一个亲吻,一个有点儿含糊但充满热意和期待的吻。
周之辞拧了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麻的手腕,神情冰冷地站起身,颀长的身影倚在窗前,他拨开一点儿缝,密匝的白雪狂乱地扑到脸上。
俯身,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手指轻点两下屏幕,划过通讯录的界面。
星标置顶,是戚蔓语的手机号。
点下去那刻有一瞬间迟疑,但智能手机灵敏的触碰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余地。
等待接听的那几秒钟被窒息般的沉默拖拽成好几个世界漫长,但他上下唇轻碰的时候,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关机......?为什么?
无形的慌乱化为恶魔在他耳边絮絮低语,周之辞机械性地关上手机又重新解锁,他喉部肌肉绷得极紧,各种纷至沓来的恶念如潮水一拥而入,将他裹入无法挣脱的虚空和寒冷当中。
他直直站在窗边,冷风吹得指节通红,他垂落的目光定在某个软件上,犹豫着、试探着、缓缓触碰图标。
缄默成了这一刻的底色,良久,他收回目光,单手摁了摁酸累的鼻梁。
手机散着幽幽的荧光,好几秒,骤然熄灭在毫无预兆的天光里。
暴雪停了。天蒙蒙亮。
他枯站着,成为万籁俱寂中的一道沉默的剪影。
如有一颗疯狂旋转的子弹在大脑中歇斯底里的叫嚣和冲刺,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尽数剿灭。
五指撑着窗台,清瘦好看的手背绷起嶙峋的青筋,像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却被现实狠狠插上了无数把小刀的心脏。
周之辞在早上八点准时接到了陈伯的电话,那边依旧是好听儒雅的腔调,字音缓慢地陈诉戚蔓语失约的理由。
“私事”。
所有语焉不详的解释和溃不成军的理由,让他们之间本就依托谎言而建立的情意变得摇摇欲坠。
真是可悲啊。
他想起媒体的大肆报道,虽然只有短暂的昙花一现,但他依旧在毫不掩饰的高清镜头前看清戚蔓语的脸。
他不知道成洛入院的原因是什么,报道也并未提及。
只说什么“新欢旧爱”、“旧情难却”,整类令人遐想连篇的遣词造句。
媒体总喜欢夸大其词,分明是没有的事情,他们也能杜撰、描绘、虚构出千姿百态来。
偷拍视角中的照片,她站在医院楼下,手里捏着一包烟。
他明知道戚蔓语不可能是那样长情的人,却无法让自己从墨色的文字中挣脱桎梏。
他不可控地想,为什么是成洛,为什么又是成洛,如果戚蔓语真的喜欢成洛,又何必和自己逢场作戏呢?
她喜欢成洛那张脸,所以连带着喜欢与成洛有三分像的自己的脸,从始至终,那些深夜中的耳鬓厮磨,暧昧缱绻的低语,只是她用惯的手段和套路吗?
周之辞觉得好笑。
他这么爱她,可在午夜梦回时,她汗津津地抱着他,眼里看着他,嘴里念着他,其实心里想的全是另外一个人。
手机被拍落在地的那一刻没有人说得清是有心还是无意,曾经和她是同款的电子设备重重撞击在冰冷的木质地板,像一颗破碎的心,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