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失控
43失控
急诊室的灯永远彻夜通明。
几年前亲自给周之辞上药的老医生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此刻值班的是他的徒弟。
这位年轻主任不敢怠慢,拆了纱布重新包扎上药,他戴着一副细腿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伤口,片刻后感慨道:“还好你们处理的及时,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愈合。我去给你开几支祛疤的药,你在这儿等等。”
年轻主任很快拎着一个可降解环保袋过来,每个药盒都标注了用量和次数。
周之辞接过,道了句“谢谢”。
出门左拐,一条笔直狭长的走廊,铺着光洁的淡纹瓷砖。
顶头的白炽灯洋洋洒洒,在他眼底逐渐聚成一条光带。
他从前不喜欢任何过于明亮的地方。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生活在阴沟中的人,配不上任何光明和美好。
可是在戚蔓语身边待得久了,下水道茍且偷生的老鼠逐渐变成趋光的飞蛾。
他像一只孤狼,被迫藏起自己随时可以撕开她咽喉的利爪。
心甘情愿成为她喜欢的小狗,心甘情愿被她驯服。
周之辞站在滑轮生锈的推窗旁,午夜时分的冷风呼啸而过。他肩上搭着深墨色的外套,不是他的尺码,略显小。
已经是身量很高的青年人,查房的小护士从他身边走过,视线频频。
“诶那个......”踌躇半刻,还是没忍住说:“这儿不能抽烟。”
他背对着小护士,宽肩长腿,标准的衣架子身材,却不知怎么,让她品出一种风尘仆仆的疲惫。
周之辞一手抄兜,装了几支药的袋子靠着林立蛛网的窗脚,他微微垂过眼,后颈弧度却没动,如一截锋利如刃的琴弓。
空着的左手转着一支闪着暗光的方形金属打火机,他甩开盖,擦出一束火苗。
小护士欲言又止,但很快,那个男人把打火机塞入口袋,与她擦肩而过时留了句寡淡的“抱歉”。
她有些回不过神,凝着他的背影停在电梯,修长手指摁下开合键。
戚蔓语原先是陪着他一起上来,才到没多久,一通电话响得突兀。
她低头看了眼号码,随即握了下他的腕骨,“我去接个电话,你好了下来找我。”
是警局的朋友,通话内容不长,问她想要什么结果。
戚蔓语不想擅用身份干预法律,只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边笑了一声:“哎,夏总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要大家伙儿好好‘关照关照’。”
那边继续说:“王昂雄确实不是个东西,他这次犯事,算是落到我们手上了。”
戚蔓语安静地听着,常瑞在王昂雄的经营下,早就败絮其中,为了周转资金,他居然和某家夜总会搭上线,做起皮肉生意。
扫黄大队正愁这个月效绩不达标,没想到王昂雄亲自送上门来,扫黄大队连夜出动,端掉了他们的老巢。
一顿絮絮叨叨后,那边总算察觉出戚蔓语不是个会和别人谈天说地的性子,当即悻悻地笑了一声,几分尴尬地挠挠头:“戚总肯定还有事要忙吧?那就t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她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弥散,显出她冷艳的眼。
听见迫近的脚步声,戚蔓语回头,顺势截断烟。
这动作太自然,自然到周之辞微微愣了一下。
“好了?”
他点头,眼下有一圈疲惫的乌青。
十一月末的夜晚,应该过了零点,路灯寂寥。
薄薄的月光从树与树之间的罅隙滤下来,蒙在她卷翘的睫。
四目对撞,半分钟的相顾无言。
有风扑面而来,夹带一种滂沱的雨意。
一种如有实质的僵持慢慢凝固,周之辞屈着指节,顶了下细细的镜腿。
“姐姐回哪?”
“你去哪?”
异口同声。
戚蔓语手指点着额角,两下,眉心舒展,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是有事要和我说?走吧。先上车。”
上车,点火,掉头,夏荞安排充当司机的小伙子拿出手机看导航,他贴着椅背,半转着头问:“戚小姐,您要去哪?”
时间稍晚,她不想太折腾,报出离医院最近的一处落脚点。
车程将近三十来分钟,后座两人一路无话,开车的小伙子也不敢盲目搭腔。
待抵达了目的地,戚蔓语这才后知后觉,这套房子靠近大学城。
她记得自己在车祸过后,似乎提过一句让他搬进来的话。
但是旧密码输入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戚蔓语握着精冷的金属把柄,从明光锃亮的反射面上看着周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