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序(二)
春光序(二)
水天溶漾,人影鉴中移。
陆时宴剥着花生的手一顿,虽笑着,目光却冰泠泠,“三叔为难我。”
“这算何为难?”陆宵见那酒杯只斟了半盅,起身替他斟满,“你明日就要做新郎官了,不知多少人排队等着要灌你?这一杯算甚?况且.....”
他坐回圈椅,嘿笑两声,“叔叔让你喝的这一杯抵得过明晚的百八十杯,值千金嘞。”
“那侄儿是得领情。”
陆时宴拾起酒盅,如他所料,细观酒面,正浮动针眼大小的气泡,与酒花泡沫不同,它泛着点白粒,若不是凑近看,根本分辨不出。
他的眸色微沉,擡酒盅离唇将触未触时,眉骨一擡,“溪玉,我和三叔自斟就好,你退下罢。”
溪玉正弯腰换碟移盏,竖耳听动静,冷不丁听到这话,忙擡眼,为难道,“爷,你们吃酒跟前没个丫鬟照料,闲话传出去,我是会被大太太扣月俸的。”
“今晚大太太不会罚你。”
陆宵笑笑,想陆时宴只懂上阵杀敌,在此事上果然青涩,连个小丫头片子在跟前都会臊,他虽不舍,但还是掐了几把纤腰后,挪开了手,“你歇去罢,今儿个我们叔侄俩好好叙叙。”
闻言,溪玉只好离开,她打帘子出去,阖上屋门前,又看了一眼,确认那沾了“媚骨散”的酒盅还在小公爷手上,且见他要往嘴里送,便放心往后院去了。
木门吱呀,光影暗转。
陆时宴从容不迫把手中花生弹指丢出,快如冷刃,击在对面酒盅圈足上,倏尔倾翻,只闻一声惊呼,陆宵被酒撒了满身,往边避了避。
陶瓷酒盅在桌上滚了一番,陆宵去接,终究没拿稳,落到了地上,听得脆响满堂。
动作不过一瞬。
陆时宴忙放下手中酒盏,“三叔没事吧?”
陆宵摆了摆手,“无碍,不过撒了些酒香,倒是可惜了你这盏缠枝莲红窑,是官家赐的罢?世间唯这二盏,也寻不到相同的了。”
“不过身外之物,三叔不必放心上。”
陆时宴不甚在意,佯装关怀,“这里就你我二人,三叔不妨把湿袍脱下,不必拘礼。”
陆宵的确觉难受,听闻此言,褪了外衫,丢在椅背,又从桌旁的提篮盒里,找到一青瓷酒盅,拿水烫烫。
陆时宴却抢了过来,“这等鄙窑,怎好待客?”
他把自己的酒盅递给了陆宵,“三叔不嫌罢?”
“怎会?”
陆宵平素与这侄儿接触不多,只闻他提剑纵马,战绩累累,偶打招呼,也是不茍言笑。今日所见,竟是极好相处的,态度谦卑,且极尊敬他,不由心暖。
他连饮三杯,“就当三叔赔罪了。”
陆时宴笑笑,也跟着推杯论盏,对他三叔长三叔短,这一通热气,让这规矩森严的宅院都有了几分人情味。
就为了这抹难得可见的情分,引得陆宵把毕生所学都倾囊传授,“......侄儿,你未经人事,不懂其奥妙,相偎相抱,你休怕她疼,只需竭力奉承,她尝到甜头后,必会骨.酥.体.软。”
陆宵又饮一杯,“待她得趣欢愉,你便要尽生平才学,好让她恋恋,不肯放舍......”
絮絮是满肚行货,入耳虽是污秽,但有一两句还算有可用之处。
陆时宴讥笑了下,“三叔好博学。”
“这才哪到哪……”陆宵已酒醉,脸皮熏红,哪听得出这挖苦之意,笑着应了奉承,“等你空闲点,三叔就带你去樊楼起筵,叫上几个勾栏姑娘,一同吃酒助兴,累了就往不同的裙底钻……那才叫极乐。”
不知是否因言太多男贪女爱之事的缘故,他只觉热涌在一层一层往上窜,那团火似乎要烧起来了,陆宵忙借故急急出恭,待从厕房回来,稍败火了些。
只是走路摇摆不稳,头晕脑胀,眼睑耷拉着,一副醉山颓倒之状。
“三叔醉了?去后室卧榻歇歇罢。”
“我没醉!就这么几杯,我怎会醉?我再同你说道说道初次找洞口……”
陆宵起身,要去拿酒壶,却是一个没站稳,踉跄倒地,昏昏欲睡过去,只口中喃喃,“这地怎恁热,相帮【1】快派两个俏丽倌人来泄.泄.火。”
得,当这地成烟雨巷了。
陆时宴眸中嫌恶,踢了踢他,见陆宵软如烂泥,搀他转入罩屏后头,摔欷倒榻。
待要灭烛火时,陆时宴擡眼稍一思,脱了自己的外袍,丢盖在他的身上。
灯焰昏昏,被瞬而掐灭。
陆时宴着单薄禅衣,立在湖边,唤来不远处的石青,“让溪玉备碗醒酒汤,就说我醉了,让她送到拂绿厅去。”
石青见自家主子虽有酒气,神色倒是清明,虽不知何意,倒也乖巧照做。
片刻后,溪玉端着醒酒汤,推开了拂绿厅屋门,里头漆黑一团,想是已散了席,陆三老爷回去了。
她探头轻唤,“小公爷,小公爷.....”
听得内室有几分动静,溪玉心头一惊,借着月光转入卧房,榻上背身横躺一人,虽瞧不大分明,但那衣裳上头的织锦滚金游麟,倒是在月色下撞进她眼里。
黄澄暗金,不可侵犯,小公爷从营中回来穿的就是这件,尚未来得及换衣,就被国公爷和陆三老爷拉着谈话。
溪玉手心冒汗,那躺着的男人就是小公爷!
她轻手蹑脚地走近,心口狂跳,纤指大着胆子攀抚榻上之人的肩膀,益发把声音放软,“小公爷,起来喝口姜汁醒酒汤再睡罢,不然明天就该头疼了。”
陆宵本就中了媚骨散,燥.热难耐,又闻娇娇女音,更是迷醉,以为在梦里,伸手就握住肩上玉指,将她蛮力扯到身旁,玉.体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