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晚香玉与天使草
第18章晚香玉与天使草
当天排队做羊穿的人不少,大家的神色都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凝重,洁白的墙壁上挂了几个裱好的框,写着手术注意事项,穆瑶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上面,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陪同的丈夫们大多都在安慰妻子,她和原野两个人的无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倘若不是他们并肩而立,更像是两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等待的期间也有人认出了原野,他也只是礼貌地向别人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
终于轮到了穆瑶,就在她以为两人之间的沉默会一直持续的时候,原野开口叫住了她。
他启唇道:“加油。”
她望进他深邃的眼中,好像读懂了他眼底的情绪。
原野单膝跪地蹲下,握住了她的腰,对着她的肚子开口道:“小家伙你也是,要坚强,待会儿有奖励。”
走廊上人来人往,交谈声、低泣声此刻如同拍打着礁石的海水般骤然褪去。
穆瑶空咽了一下,搭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的视线在原野微微蹙起的眉上停留了几秒,转身走进了手术室。
穆瑶躺在操作床上,碘伏大面积地涂上肚子,阵阵凉意让之前的紧张化作了实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一位医生拿着b超探头找着位置,另外一位医生拿出了一根接近二十厘米长的针,一想到这根长针要插进子宫抽羊水,穆瑶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揪起来了。
“诶,你现在有点紧张哦,深呼吸。”一位医生提醒道,“宝宝现在动得厉害,不好找位置。”
看她有些紧张,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医生走过来和她说话:“虽然这针比较长,但是不疼的,转移一下注意力,很快就能结束。”
尽管知道她的问题不会得到明确的回答,但穆瑶还是忍不住问道:“医生,像我这种情况,羊穿结果翻盘的概率大吗?”
医生说道:“快速报告五个工作日之内就会先出哈,一般来说快速报告没问题的话,一个月之后的正式报告也不会有问题。”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种筛选从胎儿时期就开始了,竞争力弱的会被淘汰是规则,顺其自然就好。”
针扎进去了,虽然不太疼,但在紧绷的状态下所有不适感都被放大了了,穆瑶眉头皱了皱。
医生怕她紧张,转移话题道:“最近这段时间胃口怎么样啊?适量的运动是必要的,你体重控制得很不错,孩子个头也适中,继续保持,生完之后恢复起来会很快。”
穆瑶和她随便聊了两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拔完针之后贴上敷贴,医生提醒道:“在观察室观察半小时,之后做个b超,听一下胎心,没问题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至少卧床静养三天,其他的注意事项册子上都有,仔细阅读,遵从医嘱。”
观察期间没有不适,回去之前,原野陪着她做了一次b超。
原野站在她的身侧,神情专注地看着房间最前端的液晶屏,医生认出了他,笑着道:“小家伙在玩脐带呢,这小鼻子像爸爸,b超没有问题哈,现在听一下胎心。”
咚、咚、咚……
像是一辆驶向她的小火车,又像敲在她心上的鼓点,明明不是第一次听胎心,但穆瑶却是眼眶泛酸。
这是她用血肉谱写出的蓬勃的、充满生命力的的乐章。
经过这兵荒马乱又紧张不安的三周,她似是终于理好了内心复杂的思绪,正视起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感情。
听到穆瑶的啜泣声,原野扭头。
看见他同样泛红的眼尾,穆瑶的眼泪瞬间决了堤。
她将手伸进他的大衣,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感受到他的体温,靠在他的身前放肆地哭了一会儿。
原野轻轻拍着她的背。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穆瑶知道,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情绪是共通的。
医生知道她的情况,没有催促,只是提醒道:“一周之内尽量减少活动,不能做体力活动,不能拎重物,不能增加腹内压,一周之后就近产检一次。”
“你不是想球球了吗?”待她平静下来,原野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带你去看它。”
又是一个风雪天,穆瑶缩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任由原野牵着她往车上走。
待她在副驾驶上坐好,原野倾身给她系安全带,两人的距离极近,穆瑶的长发扫过他的手臂,她轻声开口道:“它不叫球球。”
那天她的驻足和救助的确是因为她想到了球球,但那条狗终归不是球球,如果把它当成另一条生命的延续,对球球和它都是不公平的,每一个生命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
原野擡眸看她,帮她撚去发梢上的晶莹雪花,声音同样很低很轻:“行,你给它取一个名字。”
之前的争执无人提起,但穆瑶明白这是他的妥协和低头。
或许是刚才在医院的温情让她的心变得很柔软,这一个月以来,她难得有了分享欲:“球球是我在奥川的时候养的一条狗,它和我同一天生日,也一直陪我长大。”
她难得一见的轻快语调似乎总是在提到这座城市时出现。
原野心头微颤,他喝醉酒的那晚不仅是剧组的杀青宴,导演还邀请了几位圈里相熟的朋友,周婉冰也来了,她向原野夸赞了穆瑶的留学规划。
他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她离婚后的计划,原来在他们结婚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一年的时间像是他宣判给自己的缓刑,如果她不愿意停留,他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强求,可他始终是怀有一丝希望和侥幸的。
但直到穆瑶在医院对他说出的那番话,以及周婉冰的称赞,都让他明白——
他没有办法用一年的时间来留住她,因为她从未想过要为他停留,在这场博弈中,他注定是满盘皆输的。
心中思绪繁杂,原野面上不显,问道:“奥川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尽管他去过不止一次,但每次都是因为公事短暂待上几天。
随着对穆瑶了解的深入,他愈发有一种感觉——
她总是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寡淡,随时做好了从任何感情中抽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