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少数派报告》（11）

假如没有本尼·赛莫利

三个孩子快步跑过未曾翻耕的田地，迎着飞船喊叫起来——它着陆了，真的，就在他们预期的地方，而他们将是第一批迎接飞船的人。

“嘿，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艘。”第一个男孩喘息着止步，“它不是火星来的；一定来自更远的地方，特别特别远，错不了的。”这时他看清了飞船的体量，开始害怕，不再出声。当他抬头时，发觉有一整支舰队陆续到达，跟他们想象中的一样。“我们最好去报告。”他对同伴们说。

山脊上，约翰·勒康特站在他有专人驾驶的高级蒸汽轿车旁，不耐烦地等着锅炉预热。最早赶到现场的是一帮小屁孩。他生气地想，那本应该是我。而且这帮孩子还破衣烂衫，只是些农村娃而已。

“今天电话能用吗？”勒康特问他的秘书。

福尔先生扫了一眼活页夹，“是的，先生。我是否要通知俄克拉荷马城呢？”他是选派到勒康特办公室的职员中最瘦的。他对食物不感兴趣，显然没有私吞过粮食。而且他工作称职高效。

勒康特喃喃说道：“移民部的人应该了解这场暴行。”

他叹了口气。近期诸事不顺。半人马座比邻星舰队在十年后终于到达，但在它们着陆前，所有预警设备都没能提前发现。现在，俄克拉荷马城将不得不在自己的土地上跟外来势力交涉——勒康特已经痛切地感觉到了这局面带来的心理劣势。

看看他们拥有的装备，他一边观察商业舰队卸货，一边埋怨。唉，可恶，跟他们相比，我们就像一群乡巴佬。他希望自己的专车不需要二十分钟预热启动，他希望——

事实上，他希望“科伯”组织不存在。

“科伯”是个首字母缩写，curb，半人马座城市复兴局。名义上是一个公益组织，但事实上，它只是借公益的名义在星际空间积攒声望。早在2170年，他们就已经得知地球发生的惨剧，然后如同驱光动物一样奔赴星际，像是被氢弹爆炸的强光招来似的。但勒康特清楚，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事实上，半人马座统治集团了解地球悲剧的很多细节，他们一直跟太阳系的其他行星保持电波通信。灾难后，地球土著生物少有幸存。勒康特本人来自火星。七年前，他带了一支救灾团队赶到，随后决定留下，因为地球这边机会众多，在当时的局势下……

现在可就棘手了，他站着等汽车发动时想。我们的确先到达此地，但科伯又确实比我们级别更高；我们必须面对这个尴尬的事实。在我看来，我们的重建工作成果丰硕。当然，现在的地球还比不上从前……但十年时间并不长。再给我们二十年，我们就能让火车重新跑起来。而我们最近的公路建设债券发售取得了巨大成功，事实上认购已经超额了。

“您的电话，先生，俄克拉荷马城打来的。”福尔先生把野战用移动电话的听筒递过来。

“现场全权代表约翰·勒康特，是我。”勒康特对着话筒大声说，“继续说……我刚才说，你继续说。”

“我是党部，”电话那头干巴巴的官腔隐隐传来，夹着静电噪声传进他耳中，“我们收到来自俄克拉荷马州西部和得克萨斯的数十位受惊市民的报告，说看到一艘巨大的——”

“我在现场。”勒康特说，“我现在就能看到它。我正打算出发，去跟他们的高层会谈，此后，我将提交例行报告。所以，你们用不着中途跟我确认。”他有些不悦。

“那支舰队是否全副武装？”

“不是。”勒康特说，“看上去，它带来的主要是官僚、贸易官员和商业运输船。换言之，一群抢食的秃鹫。”

党部官僚说：“那好，去跟他们说清楚：他们在本地出现，令当地居民反感，也不受战区救助委员会政府欢迎。告诉他们，议会将提议通过一项法案，对星际组织干涉本地事务的侵略行为表示严重关切。”

“我知道，我懂。”勒康特说，“这些都是早就决定的。”

他的司机对他说：“先生，您的车现在已经准备好了。”

党部官僚最后补充道：“你一定要向对方说明，你无权与其进行谈判，也无权允许他们进入地球。只有委员会拥有这项权力。当然，委员会坚决反对入侵。”

勒康特挂断电话，快步走向汽车。

尽管遭到本地当权者的反对，科伯首领彼得·胡德还是决定把他的总部设在地球故都纽约城的废墟里。这将提升科伯组织的形象，有助于他们逐渐扩大影响。当然，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控制整个地球，但这将花费数十年。

彼得·胡德走过一片遗迹，这里曾是一个重要火车站的广场。他心里盘算，等到目标实现时，他本人早该退休了。悲剧发生前的文化没有多少遗留下来。当地官僚——那帮从临近的火星和金星跑来的小人物——并没有做出太多成绩。但他还是钦佩这些人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