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煉金之秘(四)、這花的用處大了
第五十九章煉金之秘(四)、這花的用處大了穆拉的雄心壯志在當天夜裡就受到了打擊,他發燒了。
因為是詆毀伯爵小姐為女巫,監工用上了最粗的鞭子,鞭子上還帶著倒刺,抽下一記,就能帶起一條血肉來。十記鞭子,他後背幾乎被抽爛了,身上的舊麻衣也被抽碎,骯髒的布絲嵌在傷口之中,與血肉混為一體。
穆拉不知道自己的舊麻衣上有多少細菌,當然就算知道他也沒辦法——他被扔在板棚裡,連一口水都沒人給,更不用說來給他挑出傷口裡的異物並清創上藥了。
更何況他躺的那個稻草堆都不知堆在那裡多久了,許多稻草本身就已經發霉,還落滿了灰塵……
穆拉在半夜開始發冷。開始他沒在意,因為現在已經是深秋,長雲領的夜已然很冷,他又只穿了一件麻衣,覺得冷也是很正常的。
很自然地,他向著稻草堆裡鑽去,希望靠這些乾草來取暖,而渾然不覺那些長滿灰塵霉斑的東西也粘在了傷口上……
陸希是第二天下午才終於騰出手來去了奴隸們住的地方。
連上了兩天舞蹈課,她走到哪兒耳朵裡都響著金妮的洗腦魔音,感覺整個人隨時都能來個快步旋轉似的。這麼暈頭轉向,她險些就把曲轅犁的圖旁邊加個小人,讓它跟犁一起來個翩翩起舞。
琳和莉斯一路跟著她,在最後時刻還想努力阻止:「小姐,那些奴隸住的地方,您真的不該過去……」又髒又臭的,怎麼好讓伯爵小姐過去呢。而且老約翰的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雖然伯爵小姐說那不是會傳播的咳嗽病,可——萬一她搞錯了呢?
再說,小姐不是已經做出了藥水,隨便讓什麼人拿去給老約翰喝了不就行了嗎?雖然說——她其實心裡也有點疑惑的,那個什麼藥水,她是親眼看見的,就是用的河邊的柳樹樹皮放在水裡煮,煉金藥水,就這麼簡單嗎?
「藥水不能隨便亂喝。」陸希無奈地說。這跟聖水不是一個路子,聖水激發自身,不管什麼病都能一口悶,哪怕治不好也不會治壞。但藥可不一樣,不對症的藥喝了不但沒用,還可能喝出別的問題來。
就比如說她用柳樹皮煎的這個藥湯吧——柳樹皮含有豐富的水楊甘,人體吸收之後轉化為水楊酸,是與阿司匹林類似的化合物,曾經被當做天然的消炎鎮痛藥來使用。但柳樹皮本身是有毒的,沒事可不能亂喝。雖然她基本可以斷定老約翰是重感冒導致呼吸道感染,但還是要親眼看一下才能放心用藥。
「其實不用那麼擔心,我們都戴著口罩,去看一下不要緊的。」只要老約翰不是肺結核,那問題就不大,至於說奴隸住的地方又髒又臭——她在黑莓鎮住過的貧民區還不是一樣,到處都是那啥,相比之下,這些奴隸住的地方還建了一個簡易的公共廁所,單論隨地大小便的問題就比黑莓鎮強多了。
只是,才到老約翰的窩棚附近,陸希就愣了一下,只見窩棚外的空地上,科林被幾個奴隸圍著,身邊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淨是些草根樹皮,甚至還有幾朵晚開的野花夾在裡頭。
監工大聲喝斥,幾個奴隸不敢停留,但一邊走一邊還忍不住回頭看陸希,似乎希望她會做點什麼似的。
「這是做什麼?」陸希莫名其妙地問科林。那幾個奴隸是指望她做什麼?
科林有些忐忑地看了監工一眼,還是低聲說:「他們聽說小姐您煉金用得著,就把外頭能找到的植物都給弄回來了……」同為奴隸,他自己現在吃得飽了,也希望別人能好過,所以雖然明知道監工不高興,還是替這些人表了表功。
監工眼瞅這一地雜七雜八的東西,氣得鼻子都要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往小姐面前送!」真以為這些破東西能當做煉金術的材料啊?
陸希倒是笑著抬手攔住了監工:「這樣挺好。那些煉金術的材料也都是煉金師們試驗出來的,最初說不定也只是不起眼的野草而已。是誰帶回來的東西,今天晚飯多給他加一個土豆吧。」
監工一聽又要給加口糧,不免心裡暗暗叫苦,但也只能答應下來。幸好只是今天加一個土豆而已,如果是今後都要加土豆,那他還得去找上頭的管事,指定要挨一頓罵。
但是這種事兒——監工頭痛地看著地上的枯草爛葉,如果伯爵小姐賞了帶回這些的人,那以後能出去的人肯定也會挖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難道到時候還要給他們都加土豆不成?
「小姐——」監工吞吞吐吐,但想到事情如果鬧得不可收拾,管事自然不敢責怪小姐,那肯定就要他來頂罪,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說,「您這樣仁慈,可是這些奴隸不知道感恩,他們只會利用您的仁慈,來換取食物或者別的賞賜……」
「不,不是的!」科林第一次敢於反駁監工,「我們感激小姐的恩情的……」
他知道監工是什麼意思,但他收下這些野草,也是真心希望能夠對伯爵小姐有用。那個「蔥」和「蒜」,從前不也是沒有人相信它們有用嗎?如果他的父親能發現那些東西的作用,那伯爵小姐一定能發現更多有用的東西吧?
監工怒瞪他:「就這堆破爛,能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不——」陸希擺擺手,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棵野花,「這個是誰帶回來的?」挖得還很仔細,從已經半殘的花,到快要乾枯的莖,直到細細的根須都十分完整。
「是珍妮和朱蒂。」科林連忙說,「就是那天小姐您賞過的,燒那個——生石灰的姐妹倆,她們今天輪到去山上砍木頭……」
「很仔細。」陸希點點頭,「問問她們,在哪裡看見的這東西,生長得多不多,如果多的話——」她轉頭看一眼監工,「去把那兒圈出來,這些植物有用。」
「有,有用?」監工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希手裡的植物。這東西的莖已經變成了黃褐色,枝頭上的花只剩下一個灰黃色的花盤,邊兒上掛著幾片尚未被風吹落的花瓣,因為也已經乾枯,原本大概是深紅的顏色,已經幾近黑褐。
就這麼個東西,有用?監工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夏天的時候彷彿也見過這東西的,不是砍木頭的那座小山上,而是在別的地方。
監工猛地一拍大腿!嗨,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在城堡後面的樹林裡,就有一片的嗎?從牧月到熱月,都開出這種黃色花芯的花,只不過圍繞著花芯的細長花瓣顏色跟這個不盡相同,除了深紅色,還有白色、淡紅或者淡紫色,他有一次帶著奴隸們去那裡修剪草坪看見的。
「是嗎?」陸希有些驚喜,「很多?那你有功了。」
監工的臉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真,真的嗎?」
「真的。」陸希笑著點頭,「回頭你帶我去看看那個地方。」
「好好好!」監工喜不自勝,再也不說撿這些爛草葉子回來有什麼用了,「我記得那裡開了很大的一片花呢。」雖然,這種花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啊?
陸希笑而不語,只讓他把地上這些東西都收拾起來,等她回去慢慢查看,就進了老約翰住的板棚。
這花有什麼用嗎?這花的用處大著了。這可是除蟲菊啊,與大名鼎鼎的煙草,以及南方植物毒魚籐,並稱為三大植物性農藥的除蟲菊!
她手裡拿著的這株因為開紅花,就叫做紅花除蟲菊,另外還有白花除蟲菊等幾個品種。除蟲菊中所含的除蟲菊酯,對昆蟲、魚類、爬行類都有較強的毒性,可是對鳥類和哺乳類動物的毒性卻小,因此可以用來殺蚊蠅,防治多種農業害蟲,她小時候還在用的那種盤式蚊香,就是用除蟲菊的花朵磨粉製成的呢。
有肥料,有農藥,有工具,這三者都齊備了,才好搞農業啊!
不過除蟲菊有效成份主要在花朵裡,今年花期早都過了,只能等明年再搞,所以也急不得。現在還是應該把精力放到農具上來,那就得先把這個會做木工的老約翰治好。唉,長雲領這人才太缺乏了,幾百個奴隸,會做木工的居然就一個,哪裡忙得過來?而且她還需要鐵匠呢,又不知該去哪裡找。
陸希一邊琢磨,一邊進了板棚。
有之前她下的命令,監工雖然心裡不情願,也給老約翰真的配好了炭火衣被,火盆上還有燒開的蔥白水,老約翰已經喝了一天了。
別看管他叫「老」約翰,五十歲的年紀在光明大陸的普通人裡也確實算得上老年人,但老約翰其實很結實,人瘦,卻瘦得很有些筋道,可見年輕的時候身體一定很棒。
這熱水熱飯,熱炭熱被的養了一天多,老約翰的情況就好了很多,出了一身汗之後人也精神了,熱度也退了些,一見陸希,他就要從床上爬下來磕頭,被陸希連忙示意科林給按住了——開什麼玩笑,再折騰得冒了風,這病還得加重。
要按陸希的意思,是想給老約翰仔細檢查一下的,最好能聽聽肺部的呼吸音。然而琳和莉斯死命攔著她,堅決不讓伯爵小姐靠近一個病了的老奴隸,陸希於是也沒敢說她還想把耳朵貼到老約翰胸口上,否則這倆女僕大概會當場昏過去。
無奈之下,她只好拿出煎好的柳樹皮水,讓老約翰喝一點,並叮囑科林好好觀察病情的變化,明天她再過來。
科林自然是答應不迭,老約翰坐在床上,圍著暖和的毛皮被子,感動得眼淚直流,語無倫次地表達了感激之情,就問起農具的事來。
陸希看他病還沒好,原本不想把圖紙拿出來,但老約翰一面拍胸脯保證他馬上就會好起來,一面又說拿了圖紙可以先好好研究,等病好了馬上就動手。陸希無奈之下,只好把羊皮紙拿了出來。
其實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因為她沒學過正式的製圖,雖然把曲轅犁的結構記得很清楚,但自己畫出來就有點兒難以形容——這也是她要帶著圖過來的緣故,要是不當面講解,估計也很難按這圖做出成品來。
果然老約翰看得一臉懵逼,陸希只好咳嗽一聲,先講了一下犁的原理,然後再講了一下整個犁的樣子,最後才分別講解各部分的結構以及用處。等她講完,整個板棚裡一點聲音都沒有,所有人都是一臉欽佩的模樣,只差仰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