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風雪之月(九)、這把槍將是他一生的事業
第一百三十二章風雪之月(九)、這把槍將是他一生的事業
黑皮是個獵人。他家祖祖輩輩都是獵人,在邊陲鎮獵獵普通野獸過日子。邊陲鎮緊靠黑雲山,野獸眾多,但能給普通人做獵物的卻少。黑皮縱然有一手好箭術,那日子也是冒著險過的,畢竟若是運氣不好,進山遇到了危險的魔獸,那也就別想再出來了。
每年冬天的魔獸潮,黑皮都會被徵用去城牆上對付魔獸。這活兒當然是很危險的,但一日三餐都管飽,還發一套厚衣服。因為他箭術最好,一個冬天下來能掙十五枚銀幣,頂得上普通獵戶一年的獵獲了。
有這十五枚銀幣的補貼,黑皮家的日子在本地要算很不錯的,甚至還找到了未婚妻,準備明年夏天就去請求領主允准結婚。
可是今年的魔獸潮來得太洶湧,兩隻變異地行龍衝破城牆,黑皮的一隻腳也被幻影狼咬掉了。
雖然有苦行主教坐鎮,但黑皮那隻腳已經進了幻影狼的肚子,沒法找回來接上,所以黑皮最終還是成了個殘廢。
整個邊陲鎮人退到柳河鎮的第六天,黑皮的未婚妻就哭著來找他,說是她的父母讓她跟柳河鎮一個礦工結婚。
黑皮沒說什麼。柳河鎮的礦工以前是個好營生,後來礦裡不出好水晶,礦工就被人人嫌棄。現在新來的伯爵小姐說是礦裡挖出來的那種廢礦——叫什麼石英砂的也有用處,於是礦工又吃香起來了。
比起一個殘廢,礦工顯然是個好選擇。就黑皮這個樣子,以後既沒法當獵人,也不可能再被徵用,還不知道要怎麼餬口,未婚妻的父母變卦,那也是情理之中。
何況,都還沒有經過領主大人允准的婚事,那根本都是不算數的,誰都可以反悔。
可是未婚妻並不想反悔,她想要黑皮跟她一起去見領主大人,只要領主大人允准,那她的父母也不能反對。
但是黑皮搖了搖頭。他已經是殘廢了,以後自己都養不活,難道還要拖累未婚妻嗎?為什麼不讓她嫁一個能養家的男人,吃飽穿暖地過日子呢?
未婚妻哭著走了,而黑皮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腿發呆——現在他的一條腿像根棍子一樣,該長腳的地方光禿禿的,雖然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但他時常還會覺得那裡疼,就好像那隻腳還長在他身上似的。
「黑皮!」一名騎士忽然在門口喊了一聲,「丹尼爾隊長叫你去呢。」
「啊?」黑皮愣了一下。丹尼爾大人叫他?叫他一個殘廢做什麼呢?
等黑皮架著枴杖趕過去,迎面是一隊騎士們嫉妒的目光。
嫉妒?黑皮感覺自己可能是瘋了,騎士大人們怎麼會嫉妒他?
不過沒一會兒,他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並沒錯了。
「大人,這個是……」黑皮眼看著丹尼爾大人用那個新的武器擊倒了三百米以外的一頭黑野豬——他都沒看清楚武器裡發射的是什麼東西,只聽見呯的一聲,然後那頭黑野豬的腦袋就開了花。
腦袋開了花!黑野豬那身弓箭都射不透的皮毛竟像是柔軟的野兔皮一樣,直接就被打了個洞!
天啊,這是什麼新的神術弓箭嗎?但是他也沒看見有箭啊。
之後他就分到了一把新武器,跟丹尼爾大人的「□□」長得不太一樣,但是十分相似,看得出來屬於同一類。大人告訴他們,這個叫做燧發槍。
是的,是「他們」。在場的除了騎士們之外還有十幾個人,不是平民就是奴隸,黑皮對他們都挺熟悉,因為都是經常在城牆上一起抵禦魔獸的,其中有兩個還跟他一樣是獵人。
「你們將跟騎士們一起訓練,選出用槍最好的十個人。」丹尼爾大人對他們宣佈,「以後,你們將組成□□隊。」
黑皮簡直驚呆了——他們,一群平民和奴隸,能跟騎士們一起訓練?而且還要從他們當中選出最好的十個人?這是讓平民和奴隸們跟騎士競爭?他,他們配嗎?騎士大人們都是得賜神恩之人,他們怎麼能比得上呢?
但是等他親手扣動燧發槍的扳機之後,他就明白了——這種武器,居然不需要神恩也能使用的!
「看見這個缺口了嗎?」丹尼爾大人指點著他,「這個是準星。缺口、準星、目標,三點一線……」
「為什麼呢?」黑皮下意識地問。
他身邊的一個平民為他的話倒抽了一口氣——騎士大人怎麼說,聽著就是了,居然還敢質疑嗎?
可是丹尼爾大人並沒有生氣,反而誇獎了黑皮:「問得很好。你箭術很好,那麼你平常射箭,是怎麼瞄準的呢?」
於是黑皮從丹尼爾大人那裡聽到了「拋物線」、「射速」之類完全陌生的詞彙,但等他搞明白之後,他又覺得這些詞彙十分熟悉,因為他之前在射箭的時候,早就跟它們熟悉了呀。
想明白之後,黑皮驀然就覺得手裡這把燧發槍親切了起來,簡直就如同他用了十幾年的弓箭一樣熟悉——火藥即是弓弦,子彈便是箭矢,沒差呀!
更妙的是,燧發槍能射出至少一百五十步,是他的弓箭射程的兩倍,而且在彈倉裡裝滿了子彈的時候,還省去了搭箭上弦的時間,即使他是個殘廢,停留在某個地方不動,也能射殺魔獸!
黑皮簡直愛死了這把燧發槍,如果不是因為在訓練之後槍支要收上去,他簡直都想抱著槍睡覺了。不過他有信心,這把槍早晚是他的,他一定能在競爭中勝過其他人,甚至勝過那些騎士們!
果然,訓練了十幾天之後,黑皮他們進行了第一次「實戰」——誘殺雙頭鷹。
這些東西真的太討厭了,仗著能飛,總是從防守不到的地方發起偷襲。那兩個腦袋上都長著堅硬鋒利的長喙,一口就能把人的腦袋啄穿,黑皮的一個朋友就是被雙頭鷹殺死的。
而且自從上次被□□埋伏過之後,剩下的四隻雙頭鷹更瘋狂了,逮著機會就要吃人,即使在屏障之內,都時常能聽到它們尾羽發出的那種令人煩躁的響哨聲。
黑皮躺在一輛板車上,身上蓋著獸皮被子,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一個初級騎士穿著身普通的麻布衣服,推著這輛板車。
這樣的車還有好幾輛,上頭或者堆著些糧食,或者堆著些破爛衣服之類,拖拖拉拉倒也成了一個車隊。
當然,車隊前後也各有幾名騎士騎著馬領路,都是握刀執劍,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樣子。
但黑皮知道,刀劍唬不住雙頭鷹,此刻在他們頭頂,一定就有雙頭鷹在盤旋。
「有一隻——」並排的那輛板車上擺著幾個箱子,中間有個人手拿望遠鏡從空隙裡向天空瞭望,「飛得不算高,估計是在偵查咱們。咱們這人也不多,能引下來嗎?」
推車的騎士向前方看了看:「再走幾步就能撞上那幾頭野豬,到時候這些東西一定會下來趁火打劫的。」
在失去邊陲鎮的防守之後,衝進來的魔獸已經隨處可見,簡直走不出三五步就能撞上。而且這些魔獸較平日裡更為狂躁,比如說最常見的雪雀,其實春夏兩季在山裡見到也無非就是展翅飛遠,並不會主動攻擊人,可是到了冬季獸潮之時,那是見人便啄,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雪雀尚且如此,更不用說脾氣本來就暴躁的野豬了。也幸好一般來說一個野豬群中只會有一頭黑野豬,否則如果撞上一群黑野豬,怕是不用等雙頭鷹出手,這個車隊就要散架。
不過現在嘛——黑皮抱緊了手裡的燧發槍,戴上了耳塞。跟燧發槍一樣,這個耳塞也是領主大人做的,據說裡面用了珍貴的雲果,堵在耳朵裡,可以盡量減少雙頭鷹尾羽哨聲的影響。
我才不怕!黑皮默默地想。少了一隻腳,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以後甚至沒法養活自己——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
但是現在,他手裡抱著的燧發槍就是他的希望,假如能選入□□隊……
前方果然響起了黑野豬暴躁的呼嚕聲,有騎士已經迎了上去。還有奴隸利索地從板車上拖下一架弩機,對準了前方的野豬群開始發射。
「來了來了!」躲在箱子裡的人激動地喊,生怕已經戴上耳塞的人聽不見,又伸出一桿小紅旗連搖了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