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我要登基(四)、我確實做不了女王……
第四百一十一章我要登基(四)、我確實做不了女王……朱麗亞公主做出放棄繼承權的決定,倒並不是完全出於無奈。
那天陸希說她做不了女王,朱麗亞公主心裡其實也有那麼點兒不服氣——她也是看著父親怎麼做國王的,沒見有多難啊。而且組織一場舞會也是要花費心力的,如果她拿出組織舞會的心思來,難道就不能做事嗎?
所以朱麗亞公主真的把自己打扮了一下,穿上女僕的衣服,出了王宮。
她先去看了妮娜所在的醫院。
醫院開在外城,全名叫做便民醫院,目前只診治一些小病,就是諸如風寒啦腹瀉啦跌打啦手腳割破啦這樣的平民常見病,尤其是腹瀉,現在剛建起來的醫院就在大力宣傳病從口入的道理,並且在分發驅蟲藥。
朱麗亞公主只在便民醫院呆了十分鐘,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她頭一次看見那樣血糊糊髒兮兮的傷口,頭一次看見頭上身上生滿疥瘡的小孩,頭一次看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老人,頭一次看見那些排泄出來的……嘔!
朱麗亞公主以為的醫院:到處潔白如同教堂,治療人員彷彿自帶光環,病人衣著整齊清潔,輕輕一刷聖光,立刻全部活蹦亂跳彷彿新生。
朱麗亞公主看到的醫院:牆面確實刷白,治療人員確實穿著白色麻布長袍,但病人骯髒到沒法看,經常把血污膿水抹到治療人員的長袍上,更不用說有些地方的氣味——不,是整個醫院的氣味都很難聞,因為那些來治療的病人,身上就都是髒臭的,假如再有皮膚潰爛或者上吐下瀉的,那氣味就更可怕了!
而且那些病人言語粗俗,舉動更是毫無規矩,有些人衣不蔽體也不知羞恥,有些人卻是醫生要給看個診都大呼小叫,彷彿不是醫生要給他檢查,而是要用刀割他的肉一樣。
呃,好吧,確實也有用刀割肉的,不過朱麗亞公主沒敢看就跑了。
出了醫院的門,她就在馬車裡險些吐了。奧麗女官比她強點有限,同樣是臉色發白,噁心得不行。主僕兩人對看片刻,朱麗亞公主只能承認,她確實做不了這個。剛才她在裡頭看見妮娜,妮娜平常在王宮裡陪伴她的時候也是塵不沾身的樣子,給她治療也是使用聖光,看著真是一派聖潔出塵的模樣。
可是在醫院裡,她給一個腿上豁了大口子的傷者治療,手指按在血糊糊的傷口裡檢查骨頭有沒有斷,然後又是什麼清創又是什麼分層縫合的,全程簡直都是血糊淋拉皮肉翻捲,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後背發毛,妮娜自己卻是面不改色,跟她在王宮裡時的樣子——怎麼說呢,既截然不同,又好像並不因為治療對像和治療方式的改變而有所不同……
「哪裡就用那樣……」奧麗女官覺得妮娜是故意的,故意把這些血淋淋的場面亮出來給公主看,就是配合著女公爵來嚇唬公主。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以前阿方索紅衣主教也治療過一個打獵時跌下馬的貴族,不只腿摔斷了,肚子還被自己帶的劍戳出個大口子,阿方索只用聖光刷了一遍,那貴族就恢復如初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還沾著血,簡直就跟沒受傷一樣!
「但是,妮娜說了,那樣非常消耗聖光的力量,治療不了幾個人……」而這樣用清創和縫合先治療一下,再刷聖光,就可以用最少的力量癒合傷口,後續休養兩天就行。看起來麻煩,可是原本治療一個人所用的力量,現在可以治療十個八個同樣的病人。甚至有些病,根本就不需要聖光,普通人都可以治。
至於像奧麗女官說的那種治療,也只有紅衣主教級別的神官能做到,一個牧師哪怕把自己掏空了,也達不到那種治療程度。可是在整個教會裡,紅衣主教又有幾個呢?別說平民,就是小貴族都請不動阿方索,那麼平民如果受了重傷,要怎麼辦呢?
朱麗亞公主從前就沒有想過平民的問題,但是現在她不得不看到,因為無論妮娜還是陸希,都總是把平民掛在嘴邊,彷彿他們比貴族和教會還要重要似的。所以現在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知道了,她也做不到。
「我真的做不好……」做女王,原來真的比組織一場舞會,應付那麼多貴族要難得多了。
奧麗女官很想反駁,但她還不瞎,現在整個王都被長雲領的人控制了,公主有什麼能與女公爵抗衡的力量嗎?
理論上來說是有的,因為騎士團應該聽從公主的調遣。但是,天騎士提爾連同一干精銳騎士都死在了那場大火裡,而女公爵那邊還有個馮特公爵,單是這一位,就能壓住剩下的騎士了——誰敢露頭?天騎士一劍一個。
而且奧麗女官私下裡不是沒打聽過,長雲領還有一種煉金武器,王宮上那巨大的保護罩就是被那種煉金武器轟開的,總共也沒用多久。而且保護罩碎裂之後,還有一發攻擊落到了王宮裡,當即就把地上轟了一個大坑,更勝於大騎士的全力一擊!
這樣的武器,長雲領有很多,否則也不能把提爾他們都無可奈何的魔鬼一網打盡。別說騎士團肯不肯為公主賣命,就算他們真的肯,也抵不過長雲領的煉金武器。
在這種情況下,女公爵如果想要登上王座,朱麗亞公主根本無力反對——是的,連反抗都談不上,是連反對都沒有資格。
而且女公爵答應保留她公主的身份和待遇,這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假如換了懷特……奧麗女官那熱騰騰的忠心冷靜下來的時候,其實腦袋還是轉得挺快的。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朱麗亞公主放棄繼承權,把這權利轉給了長雲領的玫瑰家族,畢竟在海格死後,玫瑰家族的血脈是僅次於王室一脈的了。當然按說緊跟在公主後面的應該是馮特公爵有最先的繼承權,但是馮特公爵當然也是放棄的,那就輪到陸希了。名正言順,理所當然,哪怕她是個私生女,馮特家的血脈卻是真的。
這是要詔告全國的大事,但現在情況比較特殊,社交季已經結束,貴族們都回了自己的領地,所以目前知道的,也就是王都和周圍最近的幾處地方。
皇家大教堂因為被圍著,消息難免不那麼靈通,當他們聽到消息的時候,這件事已經決定了下來,並且已經有人來皇家大教堂,索要從前加冕典禮的儀程了。
各國的加冕典禮基本都是在教堂裡舉行的,由王都的最高神官來為國王加冕,比如說已故的國王,當年就是由阿方索紅衣主教加冕的。如果這位國王特別受教會的重視,還可能從聖城專門派更高級的神官來加冕。
不過阿方索紅衣主教的級別已經夠高了,再往上就是聖徒,基本都是不涉及凡俗事務的,不太可能來給加冕。
但現在皇家大教堂可沒有紅衣主教啊。這得往聖城報信,請聖城派一位紅衣主教過來,或者下達什麼別的指示,指定一位神官來為新王加冕。
反正不管怎樣,都得往聖城送信!
要送信,就得讓他們跟聖城聯繫!
所有的神官都雀躍起來,總算能跟外面聯繫了啊!他們被困在皇家大教堂裡,傳送陣因為列文的忽然離去而無法打開,簡直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現在終於可以跟聖城聯繫了,快救救他們啊!
但前來的那位丹尼爾騎士根本就沒提跟聖城聯繫的事兒,只指揮著人抱走了大教堂裡的記錄,自己則在大教堂裡來回巡視,似乎在考慮舉行儀式的地點。
陪著他的主教——如今教堂裡最高級的神官——小心翼翼地向他指出前任國王加冕的禮堂,並且謹慎地提出,現在教堂裡的神官級別都不夠高,為新王加冕有點不夠份量,應該向聖城申請一位更高級的來。
「至少也得是紅衣主教——」主教陪著笑臉。他這輩子都沒這麼陪過笑臉,但是吃喝都不濟的日子過了好些天,他所有的傲氣都沒了,陪個笑臉算啥啊,現在如果有人給他一盤香煎牛排或是巧克力蛋糕,讓他幹啥都行!
「紅衣主教?」丹尼爾嗤笑了一聲,「不需要。」
陸希讓他來皇家大教堂,只是打算看看加冕的過程,可沒打算原樣照搬,更沒打算讓神官來給她加冕——且不說新王是要在加冕者的面前低頭的,單說由神職人員來宣佈新王的合法性,呵,陸希用得著教會來判斷她合不合法嗎?她連神都不想要,難道還會承認君權神授?
加冕人早已經定下來了,是馮特公爵。至於教會麼,一邊兒去吧。
她還願意把加冕禮定在教堂,是因為這兒地方大。不過等加冕之後,皇家大教堂面積就要縮水了,主教堂可以保留下來,但四邊擴建的那些給神官們的居住娛樂的地區,統統都會剝離出去,改成別的用處。
今天丹尼爾過來,也就是先大略地察看一下,哪些地方可以剝離,怎麼搞才能方便一些——他現在計算得可快了,這麼走一圈,基本方案也就差不多能定下來。
主教的嘴張開了合不攏:「不,不需要?」不需要神官加冕?那讓誰來?
但是他還是及時把這句話壓住了,並且想起了長雲領的傳統,頓時覺得後背發涼——長雲領沒有教堂,這位女公爵不是打算在成為女王之後,讓整個王都乃至輝光之國都沒有教堂吧?
不過,這樣的話,他們倒也可以離開王都,返回聖城了。主教想到這裡,居然覺得也還行。
然而面前的年輕騎士再次打破了他的希望:「不,教堂當然會有,只不過皇家大教堂現在缺少一位主持者,女王會為你們派一位新的主持者來,以後輝光之國的新教會就由她來管轄。」
新教會?主教本能地覺得不對。什麼叫「新」教會?新是相對於舊的,是要與舊割離的事物。如果女王說輝光之國會有新教會,那麼舊教會指的是哪個?
這有點太可怕了,以至於主教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年輕騎士話裡的第二個問題:「她?」女性的她?新的主持者,會是一位女性?
女神官當然也是有的,但她們都不會擔任一個教區的主持者,就連聖徒卡蒂亞,她也沒有負責教區的履歷,她所管轄的教區,任命的都是她手下的男性神官。
而且,輝光之國境內就沒有一個高等的女神官啊,新王打算派誰來主持皇家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