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王都之戰(一)、長雲領它總是不來……
第三百九十一章王都之戰(一)、長雲領它總是不來……懷特伯爵急迫地想拿下長雲領,然而陸希那邊卻總是拖著不來。
這當然也不能全怪陸希,畢竟她的□□還沒完善,海因裡希在無盡深淵那邊的佈置也沒有完成,前期準備沒有做好,她難道就會一頭扎進懷特伯爵挖好的大坑裡不成?
說到打仗,陸希那真是毫無經驗,就連紙上談兵都談不出什麼來。而打仗又是八成要死人的,陸希想想就覺得心裡有點發慌,自然是恨不得能做最萬全的準備,所以這一拖,就拖了將近兩個月,直到天氣已經寒冷起來,長雲領的隊伍才出發。
懷特伯爵早就等得要跳高了。這個時候社交季都已經結束,貴族們都該返回領地了。可是懷特伯爵怎麼敢讓所有的人都回去?他也怕有人離了王都,就回去招兵買馬,跟長雲領一起來對付他了。
然而他又不敢把所有的貴族都殺掉,說到底,他也沒有跟所有貴族對抗的底氣和能力,只能以朱麗亞公主的名義下令,今天說要燒女巫,明天說外城又出現魔鬼,離開王都不安全,後天又要給國王和王子下葬,但是皇家大教堂無人主持,要向聖城申請一位新神官來云云……
反正是想盡一切辦法,找借口把貴族們留在王都。
這些貴族呢,留在王都當然是不情願的,但是又沒有膽子敢跟懷特伯爵硬剛,可是不剛又不想老老實實聽話……
總之雙方現在都很煩躁,有些聰明的已經猜到了長雲領所謂的「剿滅魔鬼」究竟會是一場怎樣的破局之戰,於是也開始期待長雲領快點來了——不管怎樣,趕緊給個結果吧,他們想回家。
「這就是貴族的忠君之道?」黑水公爵對此嗤之以鼻,諷刺地問懷特伯爵。
貴族當然不是騎士,但是也是要忠誠於自己的主君,也就是國王的。因為忠於領主,就是貴族階級之所以能存在的基礎——你若不忠於自己的領主,你的領民又為何要忠於你呢?
但是很明顯現在王都的這些貴族,有幾個是真忠於國王的?許多人明知道現在王宮裡掌握權力的是懷特伯爵,還要拿「公主尚在」,「也是國王的繼承人,是一下任國王」來搪塞自己,無非是不敢拿著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拼罷了。
但這諷刺對懷特伯爵來說,也是膝蓋上狠狠中了一箭。別家貴族沒覺醒,他可是覺醒成為騎士了的,既有騎士等級,當然也曾經發過誓言。現在他就是弒君者,別說什麼仁慈博愛,就連最基本的忠誠也沒做到呢。
何況黑水公爵雖說口頭上表示聽他的,將來還指望他當了國王之後給黑水軍一塊封地,但說起話來的時候毫無顧忌,只差指著懷特伯爵的鼻子一起嘲諷了。
然而懷特伯爵再惱火,也只能憋著。黑水公爵的狂態越顯,身上那種屬於上位魔族的威壓就越不加收斂,懷特伯爵一個中級騎士,面對他的時候簡直是汗毛倒豎,彷彿樵夫面對著一頭隨時都將躍起傷人的餓虎一般,哪兒還敢頂撞他。
說實話,到了這個時候,懷特伯爵才算真正知道了魔鬼的危險。這餓虎就睡在你的身旁,誰知道什麼時候他餓急了,就會對著你下口呢?
懷特伯爵本來自覺手裡握著一塊封地,就像在驢子面前吊了一根胡蘿蔔一般,能夠穩穩地拿住黑水公爵為他所用。但是這會兒他才忽然想到,以前沒他的時候,黑水公爵在無盡深淵裡也是一方領主,日子照樣過啊。就算最後拿不到地面上的土地,人家最糟不過是退回無盡深淵,跟從前一樣罷了。
在發現自己手裡的籌碼根本沒那麼有吸引力的時候,懷特伯爵才驟然慌了起來。而且他自己的那些騎士,宮變當天服用了那種藥丸,確實是力大無窮不知疼痛,可是也是因為無法感知到疼痛,身上受的傷格外的多,而且在使用了聖水之後,效果卻不如從前好了。
這裡頭的奧妙,懷特伯爵是想不明白的,但假如陸希在這裡,就會告訴他不知疼痛並不是什麼好事,麻痺全身痛覺的藥物必然會影響中樞神經,騎士在戰鬥中需要的就是最敏銳的反應,可你神經的反應速度都下來了,怎麼可能不影響到騎士的戰鬥呢?
懷特伯爵當然也是先用奴隸做過試驗的,然而奴隸的戰鬥能力跟騎士怎麼能比,那點差別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只驗證了藥丸確實能讓奴隸力氣變大且不知疼痛,而且看起來也沒有被藥丸毒死,就覺得這藥丸品質三包,沒有問題了。
至於說事後受傷的奴隸怎麼傷口感染無法癒合而死去,那懷特伯爵是根本沒關注的。不僅僅是他,就是管著這事的管事都沒注意——奴隸受傷了可沒有聖水給治,死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所以他只把屍體往野地裡一扔,壓根沒想到去報告。
所以,這種藥丸能夠降低免疫力,甚至還會影響肌體對於聖水的吸收這種後果,懷特伯爵自然無從得知,也就導致他對現在的情況完全沒有準備,更別說有什麼對策了。甚至他有點懷疑,自己的騎士是不是被這些魔鬼動了手腳,比如說下了個什麼詛咒之類。
應該說他這種想法雖然跟實際情況差得很遠,但在某種角度上來說居然還靠近了事實真相——制做藥丸的原料,就是在無盡深淵種植出來的罌粟花,麻痺痛覺什麼的都是花朵原本的功效,而影響到吸收聖水,那就是無盡深淵的功勞了,畢竟那裡是新神降臨必經的通道,生長在那裡的植物,當然蘊含更多新神的力量。
而且懷特伯爵只看到了影響聖水治療這一種後果,卻不知道更深遠的影響還在後頭呢。
不知情的懷特伯爵,目前只感覺到了黑水公爵的可怕,此時此刻他更加期待長雲領的馮特公爵趕緊來了,不然他怕長雲領的人還沒到,黑水公爵先發起瘋來把他撕了,畢竟他非常確定,自己根本不是黑水公爵的對手!
光明神保佑,這兩個人最好是同歸於盡吧!
然而馮特公爵磨磨蹭蹭就是不來,王都裡的情況倒是越來越不好了——冬天來了,沒飯吃的人太多了!
今年的糧食根本就是絕收,連麥稈什麼的都干在地裡頭了,平民只能去挖野菜,然而野菜同樣□□死,只能挖到一些快乾枯的草根。
然而這種情況之下,稅還要交!雖然王宮裡頭正鬧宮變,國王陛下和王子殿下都去光明之山報道了,但是並沒有命令說不收稅啊,於是稅務官們還是照樣下來收稅了。
然而下來之後才發現,外城冷冷清清。家裡一點東西都沒有,肯定交不上稅的,好多人都不見了,據說是集體跑去教堂求庇佑求施捨,直接把家就扔那兒了。
說是家,不過就是泥土壘的小趴趴屋,跟個大點兒的墳頭似的,好一點的還用破木板支撐出個牆壁來,不好的就是一個蘑菇傘的模樣,連門都只能彎腰進去,更不用說窗戶了。
至於屋子裡頭,那當然除了稻草和樹葉之外啥也沒有——哦,今年可能連稻草都沒有了,畢竟那玩藝兒切碎了煮煮,比樹皮可能還好吃一點兒?
總之就這麼個屋子了,你想拿啥就拿啥頂稅唄。反正這家裡也沒一樣能頂稅的東西了。
而家裡還有那麼一點兒東西的人家,今年的態度不知怎麼的也忽然強硬了起來,口口聲聲抱怨說原本該修水渠的,都是因為沒修水渠,所以才害得田地絕收什麼什麼的。而且就算是他們家裡那點東西,其實稅務官們也是根本看不上的,在窮人家一塊木板就算好東西,可是拿去大人們那裡,除了當柴火還能做什麼呢?
照著往年的干法,稅務官們就可以直接抓人了。一頓皮鞭子下去,家人心疼,自然想盡辦法去湊稅錢。實在不行,人抓回去,大人們當奴隸賣給奴隸商人,一樣能抵錢呢。然而今年這個情況就有點不同,首先是抓人的時候就不順利了,居然有人敢抵抗!稅務官們倒是覺得有些人似乎臉生,但也沒怎麼在意——反正抓起來就完了唄。然而他們馬上就發現,抓人沒那麼容易了!
其實這些貧民手裡並沒有什麼得力的武器,好些的有根棍子,大部分人都只能在地上隨便撿塊石頭而已。但是這些稅務官也都是普通人,而且他們收稅只聽慣了哭泣和哀求,又何曾見過有人反抗呢?
最終來時趾高氣昂的稅務官狼狽地跑了,背後傳來一片謾罵和嘲笑的聲音。當然也有人在哭:「得罪了稅務官,我們要倒霉了……」
「不得罪,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嗎?」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今年夏天,我家死了兩個,現在只剩下去年的一點豆子,再被收走了,冬天全家都要餓死了吧?」
這話成功讓哭聲也降了下來——是啊,難道她家裡就沒有死人嗎?今年這麼乾旱,連水都不好找,她的小女兒就是在野外喝了髒水病死的。而且剩下的兩個孩子連同她自己都餓得皮包骨頭,想必這個冬季也根本過不去了。既然這樣,得罪了稅務官又能怎麼樣呢?至少讓她的兩個孩子在死前還能吃幾頓飯……
「可是這樣,我們也過不了冬天……」也有人從勝利的喜悅中冷靜下來,算了算自己家裡的存糧,頓時絕望。
「我們去找教堂!」人群裡有人喊道,「平常我們給了教堂那麼多供奉,現在要回一點來過這個冬天也不過分。」
這聲音挺陌生的,在場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喊了這一嗓子。但這話卻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是啊,教堂平常總說什麼主是仁愛的,是眷顧他們這些貧民的,現在他們不求主從天上降個大餡餅給他們,求教堂給他們一點糧食總可以的吧?他們這麼多年,給教堂的供奉已經是竭盡所能,現在要回一點點來,度過這個冬天,也並不過分呀。
於是這群人就往教堂去了。可想而知,教堂根本沒打算把什麼供奉拿出來。誰見過裝進口袋裡的東西還能掏出來的?更何況那些供奉一部分上交了聖城,一部分早就被花銷掉了,不然這華麗的教堂從何而來,神官們的日子又怎麼過得這麼滋潤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筆錢的大頭也不是他們這些小教堂撈到的呀,都上交給皇家大教堂了。這些賤民有本事去內城找皇家大教堂要,幹什麼來找他們?今年這種情況,十一稅都沒著落,聖城那邊還特意下令說許這些人拖欠一半,後面兩年再補上呢。
聖城已經如此寬容,這些賤民卻如此貪心,非但不感激涕零並趕緊把一半稅錢補上,竟然還來問他們要糧食!要知道他們討要的這個數目,可比冬季的施捨要多得多了!
於是,衝突又在教堂門口發生了。當然,貧民們並不敢真的對神官動手,對教會和神官們的畏敬,許多年來已經深植心中,甚至比對稅務官的畏懼還要深,畢竟死了之後稅務官就管不著他們了,但等他們上了光明之山,神官們必定離主比他們更近,那,那還是能管得著他們的吧……
所以他們也只是哀求,但是飢餓是難忍的,肚子裡的飢火慢慢地把他們的畏敬燒去了許多,終於有人發出了抱怨:「我們以前供奉了那麼多,為什麼現在都不能施捨一點……」
「是啊,不是說主是仁愛的嗎?難道要眼看著我們餓死嗎?」
有第一個說話的人,後面就會跟著第二個,第三個……有的教堂門口起了衝突,有些雖然沒有,但也怨聲載道,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外城就這麼亂了起來。內城比這要好,因為能在內城住的人都不是靠著種地過活,也並不會為了交稅就要把家裡最後一枚銅板拿出去。但是漸漸的,內城也感覺到了一些變化,最明顯的就是糧價開始高漲——哦,不止是糧價,凡是食物的價格都在上漲,而且供不應求,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了。
當然這種變化對貴族們的影響暫時還是小的,因為奢侈品總是有的,即使外城在餓死人,內城依舊可以燈紅酒綠衣香鬢影。一道城牆,似乎就把內外分割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