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圖窮匕見(一)、給我一根蠟燭!
第三百二十七章圖窮匕見(一)、給我一根蠟燭!
當長雲領眾人在冬季熱情地投入生產與學習的時候,白都的王宮之中卻冷清了下來。其實按理說不該這麼冷清的。雖然社交季已經過去,但國王可不是個會讓自己無聊的人,更何況今年白都還有大變動——皇家大教堂的主持者都換了人,單是這些人事變動,就會在白都內城裡掀起一場風波。
所以就連朱麗亞公主都感覺到了不對勁兒,不由得對著重新回到王宮的妮娜說:「父親這段時間真是很奇怪,整天都躲在自己的寢宮裡,連——外面都不去了……」
她說的外面,指的主要是蘇菲亞夫人的家。這位夫人已經來請了國王兩次,但國王都拒絕了。但他又沒有新的情婦,這種情況就——朱麗亞公主不好意思說,但真的反常。
妮娜正在翻著一本書,聞言只是點了點頭:「陛下也許是覺得外面冷吧。」
她對國王半點好感都沒有,當然更不關心他出了什麼事,哪怕他死在自己寢宮裡,說不定還是件好事呢。
相比之下,王室的藏書更讓她感興趣。如果說在雙塔大教堂還有什麼好事的話,那麼學會了識字無疑要算一項。
只可惜在雙塔,她也只能讀讀《教義》,現在藉著公主竟然有機會進入王室的藏書室看書,那還不抓緊時間多讀幾本?
比如她手上現在讀的這一本,講的就是光明大陸的歷史。
這種歷史書在藏書室裡有不少,大部分都是精緻的小羊皮紙,封麵包金嵌寶,嶄新嶄新——大概從做出來就沒人翻閱過,妮娜稍微翻了翻,發現跟《教義》基本沒啥兩樣,有些甚至就是把《教義》中有關歷史的敘述直接摘抄出來,簡直是浪費了這些昂貴的紙張和金銀!
而她手上這本,名字與歷史沒啥關係,叫做《大陸雜聞》,但妮娜卻從中發現了一些與《教義》所描述的歷史不符的消息。
比如說作者記錄了一個聽來的故事,故事的講述者是一名水手,他的曾祖父也是水手,某一日在海上的時候,船隻突然遇到了風暴。
風暴突如其來,完全不符合天氣規律,以至於船上的測量神術陣都未曾提出預警。他們的船被風浪幾次高高拋起,如果不是船長有著精湛的駕駛技術,以及船上有數名水系法師,船一定會被摔成兩截,大家都葬身魚腹。
而在風暴略微平息的時候,被海浪甩得七葷八素的水手,看見不遠處有一艘船駛過,那艘船跟他們的船樣式不同——他們的船是魚形的,船體中間寬兩頭尖;而對面的船則是後部最寬,像一隻引頸的大雁一般。
而那艘船頭上,也沒有裝海神或者十字架的裝飾,這是海船上不可或缺的東西,沒有它就等於失去了神明的庇護,沒有一艘船的船主敢這樣幹!
當時那艘船很快消失在風浪中,除了老水手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看見。所以老水手以為,自己多半是看見了一艘「幽靈船」。因為在兩船交錯而過的時候,他還看見那艘船上有幾個人,正從船舷一側向海裡扔箱子,其中一個箱子在斜著落入海面的時候打開了,老水手清楚地看見,從箱子裡傾瀉出來的是黃金!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幽靈船嗎?據說這是在風暴中沉沒的船隻,它們裝載的是從海底無數沉船中找出來的金銀珠寶,但活人若受財寶的誘惑踏上幽靈船又未能及時下來,就會被船帶著沉入海底,變成新的幽靈。
從那場風暴中活下來之後,老水手不敢再登船了,因為他怕自己被幽靈盯上,遲早要把他帶進海底。
他曾在酒吧裡詢問有關幽靈船的消息,但傳說很多,卻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
《大陸雜聞》的作者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後,很有興趣地去請教了一些學者,結果有位學者告訴他,那種雁形的船隻,是夏國常用的船。
作者由此斷定,那確實是一艘幽靈船,因為夏國早在老水手登船之前就消失了,老水手遇到的必然是一艘從迷失之地開出來的幽靈船,藉著風暴的機會前來誘惑他所在的船,只不過最終沒有得手。
故事的內容是這樣的。但是妮娜忍不住想起了陸希給她講過的一些事情——夏國成為迷失之地的時間,與《教義》中所記載的時間根本對不上!是教會篡改了歷史,如此才能誣蔑夏國勾結魔鬼。
而如果假定老水手看見的並不是幽靈船,而是一艘夏國的船,船上也不是幽靈而是活人的話,那麼這個故事,倒是可以證明《教義》的虛假。
這本書應該推薦給露西——妮娜默默地想,把這個故事又讀了一遍,準備記住每一個細節,即使陸希沒機會看到這本書,她也可以講給她聽。
在她用心記憶故事的時候,朱麗亞公主忽然說起國王的反常,她自然是不太用心,隨口敷衍了一下。
沒想到朱麗亞公主聽了她的話,倒是點起頭來:「說起來,王宮裡的女僕們說,今年的天氣好像確實跟往常不太一樣,真的格外冷一些,雖然雪很少。」
她指的天氣,是說外城的氣溫。
白都的內城有神術陣,四季如春,哪裡會感覺冷呢?但王宮裡的女僕們家都在外城,當她們回家的時候,自然就感覺到了不同。
不過朱麗亞也不過是說說罷了。她對冷熱乾濕其實都沒有什麼概念,只是女僕們這麼議論,她也就這麼聽聽:「她們說,明年會幹旱。她們怎麼知道呢?」
這一點,妮娜還是有點常識的:「雖然冷但不下雪,明年就會幹旱。」
「是這樣嗎?」朱麗亞想了想,「說起來,好像自從阿方索紅衣主教離開,花匠就說花園裡的花木都長得不太好,也不知道明年的祈福會怎麼樣……」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不太好,連忙說道,「我不是對列文紅衣主教有什麼不尊敬……」
妮娜才不會在乎她不尊敬列文呢:「沒關係,我知道公主您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也聽說阿方索紅衣主教大人力量非凡,整個白都的天氣都一直很好。」
白都的風調雨順是有名的,如果僅僅比較這一點,就連黃金領都比不上。
而且,明年,列文真的能給白都四周的農田祈福嗎?
妮娜心裡浮起一個疑問,忍不住說:「說起來新換了主持的神官,如果祈福的效果確實有所變化怎麼辦呢?」
「不會吧?」朱麗亞迷茫地睜大眼睛,「都是紅衣主教啊……之前不行是因為蘇亞只是大主教……」
妮娜沒說話,但是心裡並不以為然。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即使是同樣的神術,使用出來效果也是因人而異的,哪怕列文不是靠那種方法晉陞,而是一個實打實的紅衣主教,他在祈福方面也不見得就能跟阿方索紅衣主教一樣。
但是黃金領的收成每年都很好,妮娜也不能就說列文的祈福術不行,更不能說他可能現在都不是個單純的神官,只能把這擔憂咽在肚子裡,含糊地說:「我只是覺得,既然都說明年可能幹旱,是不是應該早點準備起來……」
「準備什麼?」朱麗亞還是一片茫然,「準備……明年的祈福儀式嗎?」她試探著問,但是看到妮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得不對,「我,我不知道……難道還能做什麼嗎?雨水、乾旱,這都是主的意願,我們除了向主祈禱,還能做什麼呢?」
妮娜感覺無話可說:「長雲領就不這樣。」朱麗亞這才想到長雲領沒有教堂:「對啊……那個,要不然我們寫信問問露西?」
這個不錯!
妮娜馬上也有了興趣:「對對!」公主的信有特殊的傳送渠道,她也可以在信裡添幾筆而不怕被別人看到了。
她剛準備合起書,卻有一樣薄薄的東西從書頁最後面滑了出來。
這也是一張羊皮紙,但只有窄窄的一條,上頭隨意地寫著一行字母。
這個看起來像是那種隨筆一類的東西,就是有些人在讀到某些內容的時候產生了一些想法,當然不能往書上寫,於是就隨手裁一條紙來記錄下來,然後附在書中。
但是這張紙條上寫的內容,妮娜卻讀不懂,大部分字母看起來都很熟悉,但其中夾雜著幾個比較奇怪的,而且即使是認識的字母,組合起來的詞彙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妮娜反覆地看了兩遍,覺得其中某幾個詞好像還有點眼熟,似乎是某些通用語的詞彙加了後綴,但其它的就認不得了。
這東西好像就不是用通用語寫的。
妮娜猶豫了一下,把紙條上的那行字抄了下來,然後將原紙夾回書中,起身跟公主一起寫信去了。
而這個時候,已經被朱麗亞忘到腦後的國王陛下,正在自己的寢殿之中,面對著列文紅衣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