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训练与自卑感

训练依旧枯燥而痛苦。连景的严格没有丝毫放松，甚至变本加厉。在基础气息稳定后，开始了对音准和节奏的魔鬼训练。

卫莱对着软件上的音准曲线，一遍遍地跟唱，试图让那条代表自己声音的颤抖曲线贴合在标准线上。偏差稍大，连景冰冷的声音就会响起：“音低了，注意听基准音。”“抢拍，心里数拍子。”“情绪不对，重来。”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几乎要将卫莱淹没。他觉得自己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为什么别人都能轻松做到，唯独他不行？为什么连景总能一眼就看出他那么多毛病？

又一次，在一个高音转换处，他连续尝试了七八次都无法达到连景的要求，声音劈叉得厉害。

“停。”连景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你今天状态不对。你在想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卫莱强撑已久的、脆弱的自尊心。

“我就是不聪明！不像你们那么优秀，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好!反正像我这种废人，在社会上也是败类!”卫莱猛地拔高声音，情绪瞬间失控，连日来的压力、疲惫、自卑和委屈轰然爆发，“我每天练到嗓子冒烟！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就是这么废物！！”

频道里瞬间死寂。

卫莱吼完就后悔了，胸口剧烈起伏，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他怎么能对连景吼？他凭什么？

预期的雷霆之怒并没有到来。连景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探究：“卫莱，你进语音厅，真的只是为了赚钱？”

卫莱的心猛地一缩，防备瞬间竖起：“不然呢？还能为了什么？为了实现艺术梦想吗？”他试图用尖锐来掩盖慌乱，“景哥你不也说了，我目的不纯吗？”

“是为了赚快钱，”连景的声音很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质问，“还是……你非常、非常、急需用钱？”

“有区别吗？”卫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谁不喜欢钱？”

“喜欢和需要，是两回事。”连景顿了顿，“你直播时看到礼物的眼神，不像开心，更像……饥饿。你拒绝预支薪水，却对任何可能赚钱的零碎机会来者不拒。”

连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卫莱心上。

“卫莱，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没说完。

“没有！什么都没有！”卫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语速变得快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抗拒，“我好得很啊！我就是爱点小钱啊，喜欢钱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语无伦次，用最糟糕的词汇描绘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堵住连景的追问。

频道里只剩下卫莱急促的喘息声。

良久，连景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情绪，却莫名让卫莱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好。”连景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追问，没有鄙夷，也没有安慰。

然后他说：“今天状态不好，训练就到这。你平复一下。明天继续。”

说完，连景直接退出了频道。

卫莱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看着连景灰色的头像，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缓缓滑倒在桌子上，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冰凉的臂弯里。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一旦被触及到那个领域，他就会变得像只刺猬，疯狂地攻击所有靠近的人，包括那些……可能并无恶意的人。

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对自己感到失望透顶。为什么他总是把事情搞砸？为什么他不能像别人一样优秀？

另一边，连景看着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搜索引擎界面。

刚才短暂的沉默里，他快速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卫莱”这个名字太普通，搜索结果寥寥。

他又尝试结合了“网骗”、“声音好听”、“急用钱”等标签，跳出来的大多是一些无关的论坛吐槽和社会新闻。

连景关掉了网页，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卫莱的反应过激得反常。那种恐慌和自卑，绝不仅仅源于能力不足。那更像是一种长期被生活重压的人，才会有的应激反应。

他想起张小乐偶尔提过，卫莱的设备很旧，吃饭似乎也很节省。

或许……他该换一种方式去了解。

连景拿起手机，给张小乐发了一条消息。

景：上次你说卫莱音频后期做得还行？厅里下次用的几首简单bgm剪辑和干音初筛，你问问他有没有空接，按市场价算。别说是我说的。

张小乐不小:ok

连景没再回复，锁上了手机屏幕。

他能做的，目前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需要时间。

而此刻的卫莱，并不知道连景背后的这些动作。他只是在空荡荡的频道里，一个人呆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

他抬起头，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点开了音准练习软件。

笨拙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歌声，又一次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连景的督促，也没有粉丝的注视。

只有他自己，和那个看不见的、却沉重无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