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暗流涌动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疯狂的准备中溜走。第二天晚上19点50分，卫莱早早地坐在了电脑前，仿佛一尊即将接受检阅的雕塑。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的味道。面前的麦克风被他用湿巾反复擦拭了三遍，耳机严丝合缝地罩在耳朵上，隔绝了窗外的一切杂音。电脑屏幕上，颤乐平台的后台已经打开，他反复检查着网络连接和设备状态，生怕出一丝纰漏。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手心沁出薄汗，在鼠标上留下湿漉漉的印记。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试图平复过快的心率，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准备好的歌曲片段和可能被问到的问题答案。
“冷静，卫莱，冷静。”他低声给自己打气，“就像以前骗……不，就像以前和别人聊天那样，拿出你最‘真诚’的一面。只要声音在，就有机会……”
他瞥了一眼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从各大“麦麸”cp视频里总结出来的“互动秘籍”和“暧昧话术”，甚至还画了几个关系图，分析雅音厅里哪个成员看起来最好“下手”。
目光最终停留在“2y.景”这个名字上。厅主，声音好听，地位高，如果能和他……哪怕只是稍微炒出一点热度，收益绝对可观。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恐怕也是最难搞定的。
“不管了，见机行事。”他咬咬牙，将杂念甩开。
19点58分，他按照邮件指示，输入了那个神秘的语音房号，按下了“进入”键。
加载的圆圈转了几下，界面跳转。
一瞬间，一个与他平时看到的直播界面截然不同的房间映入眼帘。没有绚丽的粉丝特效和滚动的弹幕墙，界面简洁甚至有些冷清，只有正中央几个挂着管理员标志的id安静地停留在麦序下方。
最上面的那个id，赫然是——【2y.景】。
卫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几乎就在他进入房间的下一秒，一个低沉而平稳的男声透过耳机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压力，瞬间攫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卫莱？”那个声音确认道，语调平直，像是在核对一个无关紧要的编号。
“是…是我！厅主晚上好！”卫莱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声音因为紧张而绷得有点紧，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线恢复成平时那种清冷放松的状态。
“嗯。”那边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紧张并不意外，也没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我是连景，雅音厅的厅主。这位是副厅张小乐。今天的面试主要由我负责。”
这时，另一个明显活泼开朗些的男声插了进来，带着笑意：“嗨~卫莱是吧？别紧张哈，我们景哥就是看起来严肃，其实人挺好的。你声音真好听，昨天景哥给我们放样本，我们都惊了！”
是副厅2y快乐，张小乐。卫莱立刻对上了号，心里稍微松了一小口气，至少还有一个看起来好说话的。
“快乐哥晚上好，谢谢夸奖。”他尽量让自己的回应显得谦逊又不失礼貌。
“嗯。”连景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易地将那点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压了下去，“寒暄到此为止。卫莱，简历上看，你对音乐很有热情，也很向往团队氛围？”
来了！卫莱精神一振，立刻将自己排练了无数次的“真诚”说辞搬出来：“是的，厅主。我一直非常喜欢音乐，觉得声音是能传递情感的最好方式。也特别羡慕雅音厅这种…嗯…专业又温暖的团体，希望能有机会向各位前辈学习，成为真正能用声音打动观众的人。”他一边说，一边暗自为自己的措辞点赞，听起来既真诚又上进。
耳机那头沉默了两秒。
就在卫莱以为自己回答得不错时，连景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突然划开了他精心包裹的表象。
“听起来很动人。”连景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不过，我有点好奇。你说喜欢音乐，向往团队，但根据我的了解，你过去似乎在一些…嗯…更注重‘即时收益’的平台上更为活跃？能说说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发展方向吗？或者说，你对在语音厅发展的‘预期’是什么？”
卫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血液仿佛一下子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让他感到一阵冰凉的眩晕。他……他怎么知道？他调查我？！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对方这轻描淡写却直击要害的提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突然推上审判台的骗子，所有不堪的过去都被摊开在了明晃晃的灯光下。
“我…我……”他嗫嚅着，心跳如鼓，手心冷汗涔涔。狡辩？否认？还是……
就在他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连景的声音再次传来，没有催促，没有嘲讽，只是平静地等待，那种冷静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强大的压迫感。
一旁的张小乐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打了个哈哈试图圆场：“哎呀景哥，谁还没点过去嘛，说不定卫莱那时候就是玩玩，现在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了呢？对吧卫莱？”
这句打圆场的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卫莱猛地抓住，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对，对！快乐哥说得对！以前…以前是我不懂事，就想着…想着好玩。但现在我是真的想好好做音乐，想在雅音厅认真学习！请…请景哥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得又快又急，几乎带上了恳求的意味，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彻底否定。
耳机那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连景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规律的嗒嗒声透过麦克风传来，敲得卫莱心惊肉跳。
几秒钟后，那敲击声停了。
“好吧。”连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又似乎只是不想再深究，“过去的事暂且不提。既然来了，就展示一下你现在的‘诚意’和‘能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清唱一段你最拿手的歌，副歌部分就行。然后，模拟一下如果有粉丝给你送了一个‘星空城堡’，你会怎么回应。”
第一个要求还算正常，第二个要求却让卫莱猛地一愣。
模拟感谢礼物？而且指定了高价值礼物？这……这是在试探什么？试探他是否急功近利？还是试探他会不会那些谄媚讨好的套路？
卫莱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发现这个叫连景的厅主，每一步都走得让他捉摸不透，如履薄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先唱歌。他选了一首旋律舒缓、最能体现他声音特质的歌曲副歌，尽量忽略掉内心的紧张和恐慌，将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演唱中。
清冷的嗓音在安静的语音房里缓缓流淌，因为紧张，开头稍微有点飘，但很快他就稳住了，独特的声线魅力逐渐展现出来。
一曲唱罢，那边暂时没评论。
紧接着，就是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模拟环节。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那些看过的“感谢大哥”的套路，又猛地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树立的“热爱音乐不慕虚荣”的人设，两种想法在脑子里疯狂打架。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略显拘谨但努力显得真诚的回应：“非…非常感谢这位…嗯…老板送的星空城堡。太破费了。我会更努力地唱歌，希望能用更好的作品回报大家的喜爱。”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干巴巴的，甚至有点土。
果然，那边传来张小乐似乎忍俊不禁的一声轻微气音。
连景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说：“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