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聚餐
聚餐的地点定在一家颇有格调的私房菜馆包间。卫莱几乎是踩着点，在连景的车停稳在他那老小区门口后的第五分钟，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他换上了自己觉得最体面的一件深色卫衣和宽松的休闲裤，试图掩盖依旧有些圆润的身材。一路上，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不敢侧头去看驾驶座上的连景。
连景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衬得他肩宽腿长，气质清冷。他似乎察觉到了卫莱的紧绷，并没有过多寒暄，只在他系好安全带后淡淡说了句“坐稳”，便平稳地驶入了车流。
车厢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卫莱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跳如擂鼓。连景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他不说话，那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和偶尔转动方向盘时干净修长的手指，都让卫莱无法忽视。
他忍不住想起毛越的话，心又沉了下去。
“到了。”连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卫莱猛地回神，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餐馆门口。他慌忙解安全带，动作有些笨拙。
连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率先下了车。
包间里早已热闹非凡。卫莱一进门，就被巨大的欢呼声淹没了。
“哟！我们的大功臣来了！”率先迎上来的是个短发利落、笑起来眼如弯月的男生，两颗小虎牙和酒窝格外显眼。他热情地拍了拍卫莱的肩，声音爽朗：“莱莱，初次见面，我是张小乐！”
紧接着，一个长相格外可爱的男生兴奋地朝他招手：“莱哥！快过来坐！”卫莱闻声看去，对方圆眼明亮、睫毛纤长，鼻头微翘，脸颊还带点未褪的婴儿肥，活脱脱一张奶狗脸。可等他走近几步，才猛然发觉对方身形极为高大魁梧，紧身t恤根本裹不住一身结实的肌肉。卫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你……是可可吗？”
潘科用力点头，笑得一脸阳光，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与一身近乎凶悍的体格形成了惊人反差。
靠窗的椅子上，一个男人懒洋洋地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他轮廓如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整张脸写满了“生人勿近”的高冷。卫莱正迟疑这是哪位，就听到一股极其熟悉的东北大碴子味扑面而来：“瞅啥呢？赶紧的，就等你们俩开席了。”——原来是钱佑才。
另一边，谢萧萧和江旭恩正凑在一起看手机小声说笑。见他们进来，也都抬起头打招呼。谢萧萧非常好认，背包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卡通玩偶，眼睛亮晶晶的，浑身散发着“大学生特有的清澈愚蠢”。江旭恩则是卫莱除连景之外唯一能对上脸的成员——毕竟这位经常在群里发自己的表情包。他腕上那块价格不菲的手表格外醒目，惹得卫莱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瞟了好几眼。
最后是苏摹。他长发柔软及肩，松松系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温润。他肤色白皙，眉眼柔和，浅色的瞳孔像含着一汪清泉，正安静地微笑着为大家斟茶。一身素雅针织衫，更显得他气质沉静，如水如玉。
卫莱被这热情的氛围包裹着，一时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地说道:“大家好，我是卫莱”说完，在大家的笑声中下意识地看向连景。
连景很自然地走到主位旁边坐下，然后指了指自己另一侧的空位，对卫莱道：“坐这儿。”
这个位置离连景太近了。卫莱心跳漏了一拍，刚想找个借口坐到潘科或者苏摹那边去，张小乐已经一把将他按在了那个座位上：“对对对，功臣就得坐景哥边上！”
卫莱只好僵硬地坐下，身体不自觉地往另一边倾斜，试图和连景保持距离。
菜很快上齐，气氛更加热烈。大家边吃边聊，从厅战的惊险瞬间聊到平时的直播趣事，笑声不断。卫莱渐渐被感染，也放松下来，偶尔能插上几句话。
然而，每当连景开口，或者不经意地将转盘转到合他口味的菜前，甚至只是侧头看他一眼，卫莱都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缩回刚刚探出的触角，要么猛地低头吃菜，要么迅速转向另一边和潘科或张小乐说话，刻意回避着与连景的直接交流和视线接触。
一次，连景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多看了两眼的糖醋排骨，卫莱像是被烫到一样，差点把筷子扔了，结结巴巴地道谢后，那块排骨直到最后都没敢碰。
厅员们都是人精，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
张小乐和钱佑才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谢萧萧凑到江旭恩耳边小声嘀咕：“莱莱今天怎么好像很怕景哥的样子？”江旭恩推了推眼镜，笑而不语。
连景将卫莱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卫莱似乎在躲他。这种躲避，和之前那种因为自卑或害羞而产生的闪躲不同，带着一种更复杂的。类似……戒备和疏离的东西？
聚餐在一片表面欢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
一行人站在餐馆门口商量着怎么回去。
“景哥，你送卫莱回去吧？你俩顺路。”张小乐非常“自然”地提议道，还冲连景眨了眨眼。
其他人立刻心领神会地起哄：“对啊对啊，景哥方便！”“我们莱莱就交给景哥了！”
卫莱一听，脸瞬间就白了，慌忙摆手：“不、不用了！太麻烦景哥了！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很方便的！”他的语气急切，带着明显的抗拒，仿佛让连景送他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连景看着他几乎要跳起来拒绝的样子，眼神沉了沉。他原本确实打算送他，但卫莱这过激的反应，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淡淡点了下头：“嗯，注意安全。”
卫莱如蒙大赦，立刻掏出手机开始叫车，甚至不敢再多看连景一眼。
车很快来了，卫莱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车里，匆匆和大家道别，车子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连景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沉，半晌没有动。
“景哥？”张小乐凑过来，有些疑惑，“卫莱他……没事吧？感觉他今天怪怪的。”
连景收回目光，恢复了平时的淡漠：“没事。走吧，送你们回去。”
但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后，连景的眉头却始终微微拧着。卫莱今晚异常的反应和那份明显的疏离，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并不疼，却无法忽视。
他不是一个喜欢猜忌的人，但卫莱的态度转变太明显，从答应聚餐时的犹豫，到路上的沉默，再到席间刻意的回避和最后迫不及待的逃离……
这绝不仅仅是害羞那么简单。
将其他人都送回去后，连景独自一人开车回家。车内安静下来，卫莱那双躲闪的、带着一丝慌乱和挣扎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
他回到家，洗去一身疲惫，却毫无睡意。最终，他还是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他没有发文字，而是直接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连景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通话被接通了。
那边传来卫莱有些慌张的声音，背景音安静，似乎已经在家了：“……喂？景哥？有、有事吗？”
连景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他的声音透过电流，比平时更显低沉。
“啊？没、没怎么啊？”卫莱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松，“今天吃得很开心，大家人都很好……”
“卫莱。”连景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一整晚都在躲我。”
电话那端瞬间沉默了，只能听到细微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连景耐心地等着。